我的家乡有条河流,叫珠溪。珠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最宽的河面有十几米宽,最窄的地方也有四五米。每到热天,这条小河就是我们的水上乐园。
我们一有空闲,就将衣服挂在河边的柳树上,一丝不挂,钻入水中。打浮沉,仰泳,扎猛子(钻到水下面),踩水,比试谁的水里功夫好。所谓功夫好,就是谁游得最快游得最久,踩水看谁露出的身子在水面多,扎猛子比谁在水里扎得久扎得远。河面上充满了笑声和叫声。
然而,一到秋旱,久不下雨,上游断了流,我们家乡的那条河流也就断了流。只有深潭深坑还有水。这也不影响孩子们的游乐,相反,更增添我们的乐趣。
在很深的水坑里,一个猛子扎进去,手摸到泥巴坑里,一手就能抓一条白线子或鲫鱼。白线子大的有二三两一条,最小的也有两把。鲫鱼大的有半斤一条。一些摸鱼老手一下午能捉几斤鱼。鲤鱼是很难抓到的,手一碰它,它就很快的溜走了。有时明明抓到手里了,可是你一用力,它尾巴一翘,手里没有了!后来我们总结了一套经验,就是:鲫鱼怕恶,鲤鱼要络。意思是抓鲫鱼手指用力一掐,它就不动了。鲤鱼呢,要用手轻轻靠近它的身子,然后突然发劲,才能抓住它。不过,我从来没有抓住过鲤鱼。有时明明一条鲤鱼游到了两腿之间,用手去抓,它尾巴一翘,就逃之夭夭,让我惋惜半天。我妈妈说我不带鱼腥,是抓不到鱼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带鱼腥,什么是不带鱼腥。
不过有一样我却很拿手,那就是钻入深潭摸蚌壳。深潭里的蚌壳好大一块。一个猛子扎下去,用手一抱,就能抱上二三块,大的一块有二三斤,十来块就是一桶子。桶子装不下,就用蛇皮袋子(尼龙编织袋),装一袋背都背不动。小伙伴们看到我摸出这么大块的蚌壳,眼红了,也纷纷钻入潭底捞蚌壳。可是他们收获甚微。我知道原因:一是他们直接钻入潭底,潭底水太凉,不适应蚌壳生长,蚌壳一般生长在深潭距河床三分之一的斜坡上的泥里,这个秘密他们不知道;二是他们憋气的功夫不如我,而潭底太深,一下一上加上捞摸,需要憋很久的气。我知道他们摸不着,他们问我我也不说。每次摸完蚌壳,总要妈妈或者哥哥来接,才能背回家。回家将蚌壳放入大锅里煮死,扳开壳,肉就掉下来了。把它剪成一条一条放到蔑簸箕里,拿到井边使劲的挼搓,用水冲掉赃物。或生炒或烘干,都是可口的美味。
河水越来越干,河滩越来越宽。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水洼。大人们就动起了脑筋。他们用茶枯熬成汤,趁着夜深,挑到河里,选择水浅一点的水泊,将茶枯水用瓢泼到水里,不久,鱼都翻了白,任他们或捞或抓,收获满满。纸包不住火,这件事终于被我们知道了。于是在夜里,侦查到他们挑着水桶出门后,我们就拿着家伙悄悄地跟在后面。听到他们泼茶枯水的响声,我们就一齐钻出来,看谁的手快,谁捞的鱼就是谁的了。因为河是公家的,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干瞪着眼叹气。
水越来越少了,只剩下石桥底下和一座石山下的崖洞里还有水。于是我们先到桥底下,在桥墩脚下的洞穴里摸鱼。这里专出泥鱼与鳝鱼。泥鱼滑溜溜的,必须轻轻地抚摸它,然后突然抓住它的头颈部,才能抓住。抓一条泥鱼,一般都有一斤左右。泥鱼的头很硬,咬不烂,吃的时候只好丢掉。鳝鱼游得又快又猛,一般很难抓到。大人么看准了这个地方,想下药,又怕我们发现了。等了几个晚上,快天亮的时候,以为我们都睡死了,就偷偷的挑着药水出了门。殊不知他们的行动早被我们侦察到了,我们轮流值班,派二个人跟踪,其他人睡到草垛子下面。看到他们出了门,我们就远远跟着。一听水响,一拥而上。大人们只好叹气。
石崖下的水太深,太阴浸。那里死过几个人。老人们敦敦告诫,说那里有落水鬼,去不得。家长们也看得很紧。我们心里也有点打鼓,终究放下了那条河道。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最快乐的岁月。虽说现在有了优越的地位和富裕的经济条件,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童年时的那种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自自在在的乐趣。回想起那时的生活,笑容就流露在脸上,醉意就涌现在心里。
再见了,刻心铭骨的珠溪童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