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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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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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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霰

      作者 阿山

我刚调到教育局工作的第一年,似乎是进入了谈婚论嫁的黄金时期,朋友同事,个个都抢着给我介绍对象,一时好不热闹,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子,似无数的落花随风飘飞在眼前,又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是梦痕鸿影,偶有几瓣从心弦上滑过,擦出一丝余韵,在心间萦回,经岁月的尘封,发酵成一种佳酿,如今用文字慢慢啜饮,是一个个泛黄的青涩的爱情故事!

霰就是这青涩的故事之一,从记忆中重新拾起,用文字收藏,权当青春之一文物封存,再过百年千载,愿如琥珀一般晶莹剔透。

霰,憨厚朴实,羞涩腼腆,单纯可爱。这是三十年前,霰留给我的记忆。

那时,我已二十八岁,不再单纯,也已过了多梦的岁月。我经人介绍认识霰,那时霰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城郊一所中学教书,而我已工作近十年,刚从乡下调到县教育局,我们同是农村长大的孩子,身上都有着农村孩子的纯朴,也有着乡下人的那一份难以脱掉的土气,这让我有更多一点的勇气去接触霰,有更多一点的信心去掌控这寻爱的节奏。

给我作介绍的是我高中时的数学老师,姓舒,是和霰在同一所学校教书。舒老师和霰所在的这所学校名气不大,但所在的地方却是一千多年前大诗人杜甫客居过的地方,如今是一大片的果园。沾了诗人的光,这学校叫子美中学,听名字就充满诗意。在一个夕阳把果园抹上一片金色的傍晚,我怀着诗意般美好心情跟着舒老师去见霰。子美中学在山坳的一片开阔地,隐在一大片果树林里,远远看得到一线从树梢露出的屋檐,听得见孩子门的欢声笑语。走进校门,但见整个校园依着山势布局,分上中下三级,最下面是操场,上去是教学楼,再上去,靠近山麓的是一片低矮的瓦房一字排开,那就是教师宿舍。沿一坡石级而上,上去的左边就到了舒老师的住处。一抹夕阳正射过来,把一棵果树的影子投在门前的地板上,织出一幅奇异的画。舒老师端出椅子来,请我就在他门前坐下。我注视着地上这斑斑驳驳的影子,想着自己青春年少的爱情故事,不禁自嘲般的笑了。

舒老师请一位学生去叫来了霰。

霰羞涩腼腆,看去很单薄,脸沉静而有些阴郁,眼镜片被下垂的流海挡了三分之一。在舒老师的介绍下,我们相互问候,我以教师相称向她问好,她回我一个浅浅的微笑,算是彼此就此相识了。接下来却是长时间的沉默,毕竟才见面,彼此找不到话题。地面这斑斑驳驳的树影让我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帮助我度过这相处的尴尬。几分钟后,霰说有事,便告辞了。舒老师对我说,他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看我自己的了。

谈恋爱,我最擅长的还是写信,这是我近几年总结出的经验,很多女孩喜欢读我的信,但往往是信读得热血沸腾,一见面,激情立马消失。我一次次相亲,往往还没开始真正的恋爱,就失败了。除了这种纸上谈情,我似乎也别无他法。

给霰的第一封信寄出去了,我却没有谈恋爱那种刻骨铭心的盼着回信,过了一段时间,差不多就忘了。当然,这应是一切还没有真正开始的缘故。一日,我高中时的一位同学突然来了,告诉我说,他和舒老师都在子美中学教书,说我在他学校相亲,竟然瞒着他。这位同学姓白,叫白志,我们都叫他白痴(谐音)。他说要我请他喝酒,他帮我相亲,说罢,把我一拉二扯的弄到他的摩托车上,载到了他学校。那时,这白志同学小孩都快上小学了,不过他爱人还在另一学校,他一个人在这所学校。到子美学校,天色已晚,不知白志从哪里搞来一大钵卤制的猪蹄,从厨柜里拿出一瓶酒来,叫上舒老师,师生三人围在一张小圆桌前,开杯畅饮。白志一边饮酒一边叫我别急,说霰还在上晚自习,等我们把酒喝完了,他保证去帮我叫过来。

白志同学是那种爽快而有趣的人,几杯酒下肚,他比我还急似的把舒老师丢在一边,拉着我向霰的班级走去,说先让我们见面,等会再聊。其时的我和白志,都有些飘飘然,且面红耳赤,说话时,舌头已不太听使唤,显然酒已有八九分醉了。到了教室门前,我看见霰穿着白底蓝格子花的棉衣,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教学生读。我听了一下,没听清楚念的啥,过了一会才恍然想起,霰是英语老师,她教学生念的是英语。明白后,我暗自笑起来,自己是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的,当然听不懂。白志径直走到教室门前,霰转过头看见了,白志把手一招,霰便走过来了。我的天啊,我该说什么好呢?我突然紧张起来,浑身竟打起颤来。白志冲着霰问:“你看,这个人你认识吗?”瞬间,在教室里射来的白亮亮的灯光映照下,我看见霰的脸蛋一下红到了耳根,顿觉今晚的这张脸特别好看。我似乎话在嘴里吱唔了半天,才叫出“X教师好!”像个见到老师极其害羞的学生。听到霰轻轻的对着白志嘀咕了一句:“我还在上课。”白志把手一挥:“上课没关系。他在我那里,你一会儿下晚自习了过来。”说着,拉着我转身走了。

回到席上,又喝了两杯。舒老师说年轻人克制点,莫把自己喝醉了,我们才罢休。等到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舒老师站起身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搅和了,然后走了。我和白志等了一会,从教室出来的学生喧闹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可仍不见霰走来的身影。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我此时却特别特别想见霰,一时间,是特别强烈的感觉到我的人生需要一个人陪伴,在我酒醉时,好想有一个她来给我递一杯水!白志让我等着,他去叫霰来。

不一会,白志就和霰来了。这是自上次在舒老师处我们相见后,第二次相见。这次我乘着酒兴,比上次发挥得好,白志也借酒兴,不断的打断我的话,说些插科打浑的话。我和白志东一句西一句,完全不管霰的感受,也没听到霰说什么。临了,霰起身要走,我们也只好起身相送。出了门,白志又退回室内,边退边说,“让你们俩单独说两句。”这时我和霰已走出了门,霰小声而又紧张的,很急促的对我说:“这个星期天你过来嘛,我在学校等。”说着大步向前走了。白志对我说,“让你们单独聊,还扭扭捏捏的。我告诉你,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要胆子大一点,主动一点。先拿下再说!”

这天晚上霰说了些什么,我几乎一句也不记得,似乎就是我和白志借着酒兴在发表宏论,霰没有说话的机会。但霰走时对我低声说的那句“这个星期天你过来嘛,我在学校等你”,我听清楚了的,而且也记清楚了的。我便开始盼望着周末。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子美中学。因是周末,加之我一早就到了学校,所以跨进学校大门时,校园里空空荡荡的,没见到一个人,我担心霰应该还在家里,没到学校来。我来到她办公室楼下,见下面平常锁着的铁门半开半闭,应该有人来过。我走进去,沿楼道阶梯上到二层,一眼便见霰的办公室门半开着。我的心不禁怦怦跳得厉害,我稍镇定了一下,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到了门前,我举起右手,弯着食指正准备敲这半开着的门,霰已看到了我,四目相视,彼此看到对方的脸都是极其复杂的表情。落坐后,我颤颤的说:“你这么早?”她也颤颤的说,“你这么远,也这么早来了。”我想,我们或许都为着一个相约,苦苦的期盼着,早早的守候着。我们彼此都手足无措。稍坐了一会,霰说,带我上她家里去,她的意思是要先让她爸爸妈妈看看。

霰的家就在子美中学后面的半山坡上。霰在前面带路,我们穿行在一大片广柑林中,阳光在广柑林的叶片上跳着奇异的舞蹈,风儿从树叶间轻轻的拂过来,送来田野花草树木的醇香。我们沿弯弯的斜斜的泥土路向上,到了稍平坦的山坳处,霰回头望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指着前面隐在树林中的一片瓦房说:“前面就是。”

到了门前,因树林的遮挡而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却听得有人声,似乎有很多的人,大家好像很兴奋的在谈论着什么。这时,我突然意识到,霰是事先安排好的,是让她的父母,可能还有其他人齐聚在一起,来为她相亲的。我即将如一只被耍的猴一样展现在一堆人前,供他们品头论足。

在众目睽睽下,我跟着霰,只得微笑着对着两旁的人点头表示打招呼。直到进屋落坐,霰也没向我介绍这些带着好奇眼神的人们,是她的什么三亲六戚。大家并没跟进屋来,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霰叫了一声“爸”,并不对我介绍,我只得立即站起,主动说道:“这位就是X伯伯?”并把询问的目光对着霰。霰的爸爸冲我笑笑,招呼我坐下。自己也在我斜对面的一根条凳上坐下来,扭过头对着霰说,“去到杯水来哈!”再回头对着我嗫嚅着说,“你平时工作很忙吧?”我答,“还好。”这时,我看见门外那些人都把目光挤进屋来,有些还在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我顿觉自己像是一件被大家品鉴着的古董,我心里一时乱了方寸,恨无地缝钻。当其时,霰和她的爸爸也陪着我同时被外面的看客品鉴。在众目之下,我有一丝被剥光衣服示众的羞愧。这是我平生相亲遇到的最难为情的尴尬,我感觉到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额头上也在冒汗。

我问霰,家里今天是有什么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霰说他们是来帮忙采摘橙子的,霰告诉我,她家里有四五亩地,都是橙子,现在成熟了,要采摘回来,等水果贩子来收。这时,霰的父亲好像突然想起来了,忙起身,从里边屋端出一大框橙子,先递给我一个,然后给外面站着的那些看客一人一个。外面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嚷嚷:“喜果喜果,X大伯发喜果了!”霰一脸通红,一副无奈又幸福的表情。我索性站起,走到屋外去,一边剥着手中的橙子,一边找他们答讪,问他们家中有多少亩橙子树,年收入多少,是不是不久就要开始杀年猪了。我还开玩笑说,杀年猪时,要请我喝刨猪汤(农村习俗,杀年猪时要大宴宾客,称为吃杀猪饭,又叫喝刨猪汤)。大家见我好像很懂他们农村的事,便争相和我答话,一时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当我离开霰家,在返回子美中学时,我问霰,她的这些三亲六戚对我印象如何。霰说,他们觉得我不像城里来的领导,很朴实。有的说我家也是农村的,妈老汉都是种田的,和霰门当户对,这样的人靠得住。我直接问霰自己是什么看法。霰很害羞的低声说道,“还有两个月就过春节了。等春节后,我给你明确答复。”

就这样,于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月开始了。其间,我仍差不多每周末都要去子美中学,我这颗飘浮不定的心开始被某种情感吸引着,我体验着年轻人为爱而痛苦、而疯狂的滋味。我听说自己的文学好友益书从我老家调到了县城,他的爱人在子美果园上班,子美果园就在子美中学的下面,益书每周末都要回到子美果园。一日,益书邀请我周末一起去他在果园的家里作客,我便欣然同意。益书听说白志是我同学,便也邀请白志来家里。中午,益书的爱人备了一大桌菜,我们三个男人开杯畅饮,两杯酒下肚,白志指着我对新认识的益书说,“他那里是想在你这里来玩,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得益书和他爱人一头雾水,白志继续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说着,叫大家先喝酒,再听他漫漫道来。

得知我在追求霰,益书和他爱人格外兴奋,原来,益书爱人和霰是中学时的同学。益书爱人说,霰读书非常厉害,那年高考,她们班上只有两个考上了大学,霰是其中一个。她还介绍说霰父母待人都非常好,为人厚道,属于那种勤劳朴实的农民,在霰身上继承了她父母这种诚朴的全部优点,加上霰自己学业上的成绩,让霰更有了锦上添花的美丽。此刻,在我的醉眼中,霰就是一个美丽动人的仙女,又像深秋季节,我家乡那满山的红叶,实在漂亮极了。不禁想起近几年特火的电影《等到满山红叶时》,现在满山的叶已红了,可这份爱什么时候红呢!此时,在我的耳畔响起了歌声:

......

等到满山红叶时

多情的深秋最让人相思

我仰望苍天双手合十

但愿还有一线希望留给彼此

......

等到满山红叶时

每一片叶子都写满你的名字

期待与你相见的日子

......

“喝酒!喝酒!”白志嚷着,把我从沉思中唤醒。这时,我突然感觉酒力上来了,胃里的东西似乎混着酒的泡沫往上涌。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再喝了。白志又嚷着,“知道你心里着急。好,不喝了,快去学校,人家说不定还等着你呢!”说罢,他也放下了酒杯。宴席就这样散了,我和白志偏偏倒倒的走出来,他坚持用他的摩托送我去子美中学,他说这样比步行快得多。不管我和益书怎样阻止,白志都坚持说自己酒没有醉,可以骑车,要我们放心。

我坐在后面,白志在前面,用他的右脚使劲踩了几下油门的踏板,右手扭动手柄,摩托发出喷油的巨大响声,接着,摩托箭一般的射了出去,在果林盘旋的水泥路面上飞驰。我似乎还没回过神,白志就停下摩托说,“到了!”两个醉汉径直来到霰的办公室,门关着,敲门,没人。一打听,都说没看见。我必须回到县城,明天得上班,因此不再找霰了。

我和白志告辞,准备去搭乘公交车回县城,白志却要骑摩托送我,他说这顿酒还没尽兴,到了城里,晚上我们继续喝酒,他明天一早再赶回学校。显然,这是酒醉了的表现,只是我也醉了,不能理智的阻止白志送我。

从子美中学通往县城的路宽阔笔直,不像刚才在果园中的路,路窄不说,且坡度大,蜿蜒曲折。夕阳里,我们两个飞驰在这宽阔的路上,呼呼风声吹散着身上的酒气,感觉格外的惬意。这时,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一只狗来,那狗浑身长着浅黄色的毛,在夕阳的光照中格外好看。狗在前面奔跑,并不让开路,像是要和摩托展开竞赛似的。白志加大油门狂奔,那狗也加速向前。我坐在后面感觉这摩托似乎要飞起来,眼睛望着那狗在前面,变成一个移动的黄色的光点。我一下子意识到一种巨大的危险临近了,忙在后面大声对白志说,快减速,不要追狗了!可白志却大声叫喊着:“我们为爱而疯狂。我们向着爱的黄色光点冲啊!”说着,他更是加大油门向着那黄色光点追去。这时,前面的路突然出现一个九十度的急弯,说是迟,那是快,就在转弯的时候,摩托倒在了地上,我和白志从摩托上摔下来,向前射出两米多远,横呈在路旁的石坎边,差一点就掉进几米高的坎下。

事故就这样发生了。当我们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白志伸了伸胳脖,踢了踢腿,确认自己没有伤,然后望着我(我也在确认自己身上的伤情),用调侃的语气说,“你受点伤值得,就当是为爱付出的代价。我才不法算,说不定摩托都摔坏了!”

这次事故,我和白志都负伤了。那是一星期以后,我感觉自己左胸下面的肋骨隐隐作痛,白志打来电话,问我身上痛不,是不是有内伤,他说他右边肋骨和右大腿里面疼得厉害。接下来的一星期,我晚上睡觉,躺在床上痛得几乎不能翻身。按照白志的建议,我也请民间的中医进行理疗。真的是为爱而受伤,直到半年后,这爱彻底消失,这伤才渐愈,但在气候变化时,还偶有发作。只是霰已渐行渐远,如同那消失的黄色光点。

春节到了,我带着肋骨的伤痛回到家里。祸不单行,六十多岁的老父亲生病了,一家人围在父亲身边,看着老人消瘦的面容,大家似乎都预感到老人这次病情的严重。父亲见我回来了,眼里透出一丝兴奋,嘴里似乎欲言又止。到了晚上,我大姐二姐都各自回家了,剩下我和弟弟,还有老母亲。父亲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对我说,家里就只有你六十多岁的母亲做家务,这个家没有一点生气,需要一个人带来点活力。你弟弟虽然二十二岁了,在家成天也闷着不说话,朋友也不耍,不知他想些啥。你快三十了,也没成家,平时工作又忙。我也不知这个家这样下去会是什么情况。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我突然想到,古人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找女朋友这事,看来不是我个人的事,是我们这个家的事,为了父母晚年的快乐幸福,我也应该尽早解决我的婚姻大事。霰说的等到春节后,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个春节于我是多么的重要。我真想告诉父亲,我有女朋友了,让老人家高兴高兴。可是,在霰没有明确回复之前,我能告诉父亲吗?我甚至想,即使霰拒绝了我,也请她帮忙冒充一下我的女友,让父亲高兴高兴。等我上班后,带父亲进县城治病,就让霰见见我父亲。不知霰是否愿意!

霰啊,此时我是多么需要你的爱,我们这个家也是多么的需要得到这份爱。这份爱似乎维系着我们整个家庭的全部快乐和幸福。除夕之夜,我独自坐在一张旧书桌前,给霰写信,写我无尽的相思,写我家庭对这份爱的期盼,写我青春的寂寞与苦痛,也写我对霰的期许,渴望她能给我以理解,给我以帮助,写我为彼此设想的未来的美好......夜有多长,爱有多长,相思的苦就有多长!

春节后,家乡的积雪未化,气温异常寒冷。我和大姐、大姐夫一同带着父亲,乘公交到县城,在我们单位招待所安顿好他们,我就去单位上班。先到收发室,看有没有霰写的信件。我希望能从霰那里带来好消息,我知道如果是好消息,这将是给我生病的父亲最好的安慰,也是给父亲最好的新年礼物。可是,我什么也没收到,空着手从收发室走出来的那一刻,我的眼里有泪水涌出。第二天把父亲送到医院去检查,让大姐、大姐夫陪着,我回到单位,坐在办公桌前,好几次拿起电话,准备拨通霰单位的号码,拿起又放下,犹豫再三,终于没有拨动电话号码盘。如果我的父亲这次病情恶化,将走到生命的终点,那我一定要告诉霰,希望她能在父亲弥留之际以我女朋友的身份见我父亲一面,让他老人家在生命的尽头获得一份幸福和快乐,或许也是了却他的一桩心愿。我相信,霰如果知道真实的情况,是愿意伪装一次我的女友的。

医院没有查出父亲的病症。一星期后,父亲由大姐大姐夫护送回家,按医生的要求回家进行观察,根据病情的发展再作打算。其间,我既没收到霰的信,也没有她的来电。好几次我都控制不住想给她打电话,最终也没打。一日,白志来到我办公室,问我开学这么久了,为何没有去子美中学,是不是情况有变。我不知如何回答。我只对他说,那次骑着摩托追狗,狗没追上,自己却摔倒了,幸好没摔到沟里去。这个事件是个不好的预兆,注定我和霰没有缘,我说现在我的肋骨还在痛。白志说他的肋骨也还在痛。白志笑笑说,天下何处无芳草,我再给你介绍几个。说着便拉我出去喝酒。

又过了一个星期,依旧没有霰的消息。再后来,大约是春节上班后的第二个月,另一个叫莲的女孩出现在我生命中了,这莲是大学中文系毕业,在乡下一所中学任教。当我和莲在热恋时,却收到了霰的信,这封信却是来得太迟太迟。霰说春节期间,她生了一场病,很严重,还做了手术,至今伤口尚未愈合,她说她好多次拿起笔准备给我写回信,但终因病痛而未能写成。她说她觉得给我回信的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加不知从何写起,所以一直犹豫着......捧读这封信,我的心好沉好沉,不知为什么,我竟止不住双泪俱下!

父亲听说我和莲恋爱了,病竟奇迹般的好了,等到这年暑假,我带着莲回家见父母时,父亲能下地干活了。但我不知道,当霰听说我和莲恋爱的消息,她的伤口会更快的愈合吗?

至今,我还保留着霰最后写给我的这封沉甸甸的信,不知为什么,每每翻开这封信时,我眼前就出现那只被摩托追赶的黄狗,那黄狗越跑越快,最后变成了一个黄色的光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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