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突破人性的底线

作者 阿山

我在小学的时候，有两件被同龄的小伙伴欺负的事，我至今都不能原谅那些欺负我的人，尽管我早已没有了报复的心。

一次是我被几个小朋友强行脱掉裤子的事。那是在离我们家不远的一个叫梨家弯的地方，之所以叫这个名称，是因那一带全都是梨姓人家，那是在一个山弯处，一个很大的院子，住着七八户人家，都姓梨。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梨家院子前面，是一大片收割后的空旷的庄稼地，很多放牛羊的小伙伴都聚集到这空旷的田野，牛羊吃着田野里的草，小伙伴们则在游玩奔跑。我也将家中的羊放到这里来。这时，梨家的这些小伙伴见我是外姓人，把羊子放到了他们的田里，于是便要来欺负我，先是四个人捉住我的手脚抬起来，像荡秋千一样将我的身子摆动起来，同时另一个男孩子站着，将屁股对着，让我的头去撞他的屁股。其实，这都没啥，我们在学校经常这样玩耍。后来，有小伙伴提出把我的裤子脱掉，于是他们四五个小孩强行要脱我的裤子，不管我怎么哀求挣扎，他们最终把我裤子脱了下来，让我赤裸着下身，露出小鸡鸡来。他们还将我的裤子抛向空中，你抛过来，我抛过去，让我追着来回抢。最后，将我的裤子挂在田边一根高高的树上。我感到莫大的侮辱，最后是哭着爬到树上去取下自己的裤子。当时，我那幼小的心灵受到的屈辱可想而知。

儿时发生的这事深深的伤害了我，以至我多少年以后，在心里都不能原谅那梨家弯欺负过我的那些人。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已是一个教师了，在家乡的一所中学工作，记得有一次帮学校购买木料做课桌，我来到了梨家弯，那梨家弯的人听说我要为学校采购木料，都来找我，希望我买他们家的木料，同时也希望我能够给出一个较高的价钱，他们的理由是，我们是熟人，曾经还是一个生产队的人，这钱又是公家出，理当照顾他们。这其中有好几位就是当年脱我裤子的孩子，如今都成家有孩子了。尽管他们对我态度非常好，一再说家里穷，没钱用，希望我能观照一下。但在我心里想到当年受辱的一幕，就无法原谅他们。我用各种借口推脱，就是不买他们的木料。或许我是太过计较了，确实没有大丈夫的胸怀。但似乎人性就是这样，我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

又过了二十年，我四十多岁了，来到重庆这座大城市工作。有位朋友开了一家大型加工厂，委托我在家乡帮他招一批工人。我便委托弟弟帮忙在家乡招人。在弟弟帮忙招的这批人中，就有好几个是梨家弯的。这些工人来上班不久，我朋友就开除了其中的两个工人，朋友告诉我说，这其中一个是因为打架被开了，另一个是把厂里煮饭的电饭煲偷了，被查获。我一问这两个人的名字，恰是当年参与脱我裤子的。更奇的是，这两个被开除以后，其中一个在回家的路上，因没有路费，强行爬车被摔断了腿；另一个回去不久，就得癌症死了。真是报应——我这样想。

我小时被欺负的另一件事，现在想起都还令我不寒而栗。那是离我们学校不远，有一大片沼泽地，一到大夏天，沼泽地里灌满了水，形成一个比较大的湖泊，中间深，四周浅，这便成了孩子们学游泳的好地方。那时，学校是不允许孩子们下水游泳的，所以，我们一般都是放学以后，偷偷的跑来。我也常常在放学后，跟着同学来学游泳。但我根本就不会游，只能在浅水处玩。有些会游的自然就到中间水深的地方去游。其中有一个姓周的男孩比我大，他水性最好，敢于横渡整个沼泽，在不会游泳的孩子们面前炫耀，有时，他故意把浅水滩的孩子往深水里拖。不会游泳的孩子都非常害怕他。由于他经常欺负不会游泳的，大家背后叫他周天棒——家乡对那种野蛮行为的人称为“天棒”。我由于胆小，他欺负我，我根本就不敢反抗，见他来了，就赶紧躲，但在水里我怎么也跑不过他，他往往几下就来到了身边，然后用手抓住我的头发，几下就把我拖到深水处，到了深水区，他将我的头往水里按，等到我呼吸不了，在吞水，水面上冒出一串水泡了，才又把我的头拉起来，这样不断的反复。现在想来，我都心颤，那种被欺负的屈辱感永远不能释怀。自那以后，每次去那里，见有那周天棒，我就不下水，站在岸边看一会就回家了。

后来呢，等我上高中时，突然有一天，听说有一个孩子在山上放牛，在悬崖边上去采摘别人摘不到的野生弥猴桃，不慎摔下悬崖，当场死亡。听说这孩子就是周天棒。父亲听说周天棒这孩子摔死后，感叹说，这人啊，还是要积善积德，象周天棒这样作恶多端的孩子，多少人咒他不得好死，结果就这个下场！

回想起这些事，我就觉得这人生，哪怕在小的时候游玩戏耍，也不要突破人性的底线，否则，给被欺凌者留下的创伤是永远抹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