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亚红
孔垄,一个曾经被人喻为可打造成小苏州的小镇;一个人们眼里可与乌镇相媲美的小镇;一个在我眼里有着戴望舒先生笔下雨巷般诗意街道的小镇。这个让我寒夜清宵几度梦回的地方,昨天又闯进了我的梦里。梦醒,记忆像决堤的长河一泻千里。过去的一切在脑海里不停地回放,回放,再回放··········
我出生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末,在我眼里七十年代中期到末期的孔垄是最美的。因为那时我的记忆已逐渐丰满,之前的因为年幼我不记得,之后的因为有的地方的改造而失去了原有的韵味。记得那时街道都是大长青石扑铺就的,街道两边是一色的青砖灰瓦的平房,瓦上都长着一种肉质的植物,好像叫瓦松。远远望去,青砖灰瓦,绿色的瓦松煞是好看。街道两边的的房子虽说不是整齐划一,但不会给你一点凌乱的感觉,反而因为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韵味。街道两边的铺面都是一色的木质门板,早上一块一块的下,晚上一块一块的上,遇上哪家不细心的,没给门板编号,下的时候一不留心没按顺序放,到晚上就有你忙的了,就要上上下下反复好多次,才会搞定。多年前我走在周庄的街道,我就有了瞬间的恍惚,恍惚的让我感觉我又回到了那时的孔垄。
说起孔垄的房屋,不得不提列架这两个字。这列架房可是孔垄的一大特色。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住上列架屋的,在那时列架可是人们评判房子档次的标准,那时没有水泥钢筋,有钱人家为了房子的扎实就会做列架屋,列架是由许多整树造就的,上面是三角形,起稳固作用,下面立着的几棵树就得由房子的长度决定。那时听大人拉家常说,谁谁家住的房子几好是列架屋,那口气,那神态相当于现在人们眼中羡慕的豪华别墅。
儿时有幸跟孔垄比较有特色的闵家大屋住隔壁。那里给我留下了太多的记忆,因为那是我们躲迷猫(捉迷藏)的最好出处。记忆中的闵家大屋全长大概有30来米吧,或者更长,中间是长长的天井,为了采光上面间隔盖着亮瓦,两边或前或后各自后布局了大概五六间或者七八间大小不一的房子,具体多少我已记不太清楚。那时民风淳朴,好像都不太锁门,那就成了我们的天下。躲迷猫(捉迷藏)是由一人蒙上眼睛,蒙眼的工具一般是用红领巾替代,既方便又实用,其余的人都自己找地方分别藏好,然后那个蒙眼人扯掉蒙在眼睛上的那个红领巾去找人,最先被找出的那个人出局,下一轮由这出局的人找人。首次玩的那个蒙眼人一般是由铜锤剪刀布猜拳来决定。那时蒙好眼睛的人等了一会儿就会问躲好了吗,躲好了吗?这时候千万不要答应,一答应就会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记得那个时候我因身材纤细,又会找地方,所以总没当过蒙眼人,以至于后来故意弄出一点响动来暴露自己,以便能体会一下当蒙眼人乐趣。
我家与后面的几家住户之间大概有十几二十米的空场,因一边是粮店的围墙,一边被从另一边出进的一户人家堵住了,就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圈。这个圈既是我们白天踢毽子,跳绳等一切游戏的活动场所,更是我们夏夜纳凉的地方。那时候夏天是没有电扇的更不要提现在的空调,,夏天消暑基本就是靠自然风和手中的蒲扇了。记得那个时候每到傍晚,每家就端盘提桶的给这个圈撒一遍水,一是给经过了一天暴晒的大地降降温,二是为了地下不扬起灰尘。待到太阳完全落山,我们便抬的抬扛的扛的把自家的榻乃(竹床)搬到圈子里,手里捏着一把蒲扇,纳凉就从大人的家长里短,孩子的嬉笑中开始了。纳凉于我来说最开心的是父亲从县城回来休假的日子,那时我会缠着父亲给我讲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特别喜欢鬼呀,狐仙的故事。那时父亲总笑着问我怕不怕,甚至讲到一半就撩我说:不讲了不讲了,讲的我细女晚上害怕,每每这个时候,我就生怕父亲不讲了,急急的说不怕的不怕的,我一点不怕千撒娇万撒娇哄着父亲讲下去,父亲也就半推半就的接着往下讲。想来其实父亲那时也就是撩撩我,说实话说不害怕是假的,其实我怕,怕的晚上不敢独自起夜,怕的熄灯以后把整个头部都藏在被子里睡觉,但故事的精彩,让我欲罢不能,第二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当然父亲的故事也不是白讲,有时候也是有条件的,比如给他倒杯水,或者让我帮他背上抓抓痒。倒水我倒是几快,但抓痒因为父亲总规定要抓满几多下,所以我总敷衍的以很快的速度连抓带混的完成,每当这个时候,父亲就故意板着脸说:细女,你又玩痞了(撒赖),但终究父亲还是拗不过我这个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的撒娇而妥协下来了。那时候总好奇父亲的肚子里咋就那么多故事,好像永远也讲不完。当多年后我读倒聊斋志异时,那里的故事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才明白父亲部分故事的来源。得益于父亲那时的故事,后来我端着既是繁体又是文言文的阅微草堂笔记等书时也可以跌跌撞撞,连猜带懵的读懂大概意思。
人生数十载,弹指一挥间。过去的一些人和事,时常在沉睡的记忆中苏醒,让我们在怀想中感悟人生,我们难以忘记过去并非我们铭记生命之河里流淌过的往事,而是怀念在匆匆时光的缝隙中留下的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