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亚红
银幕上大大的剧终两个字提醒我电影散场了。跟随人流走出电影院的门,外面的光亮把我从因影院的黑暗而产生的是晚上的错觉中惊醒过来,想来我这该是某个周日的下午场吧。室内与室外的温差让我感觉了一丝凉意,我下意识的紧了紧不太合身的姐姐穿小留给我的旧外套。抬头看看天,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但我知道离母亲下班回家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意味着,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在这孔垄街上游荡了。
影院对面的搬运站今天竟然出奇的安静。往日这个时候该有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货车的,今天是下完了货开走了还是没到呢?这个疑问也就只在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我的视线马上被影院隔壁的副食店吸引了过去。那货架上的糕点让我情不自禁的吞了几次口水。那白色的圆的不太规则的五香豆、那如小指般粗细的豇豆酥、还有那状如微型冬瓜的京果(也有叫雪枣)。都静静的趴那,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旁边那包装纸上已经开始渗油的圆形东西就是孔垄有名的特产之一:麻古。这个表皮布满白色芝麻,里面都是都是黑芝麻雪加冰糖做成的麻古;咬上一口,甜而不腻,唇齿留香,吃上一块让你回味无穷的麻古。此时让我的喉咙又蠕动了几个来回。摸摸口袋里我的全部家当也就一毛钱了。我只好把眼睛从哪些糕点上移到柜台上那两个装糖籽的玻璃瓶上。一个瓶里装着一毛钱十粒的那种褐色的硬糖,一个瓶里装着一毛钱五粒越嚼越有劲道的白色的牛奶糖,我纠结了半天,终于抱着有米不吃粥的奢侈心理用全部家当买了五粒牛奶糖。剥了一粒放在嘴里,然后揣着四粒满足的跨出了副食店的大门。那国营人民餐厅大概是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或者原本晚上就没什么客人,哪里的几个工作人员坐那拉着家常,不时传来一阵笑声。门口的那个铁篮子里早上卖剩的几根油条无精打采的耷拉在那。旁边托盘里孔垄特产之一的一堆狗条倒是鼓眼斗睛的望着我。好在有那一粒牛奶糖的喂食,我的馋虫安分了不少,所以在这我最爱的狗条那我也没有过多的驻足。往前走,豆腐社这时候的冷清光景跟早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这豆腐酱干虽说不是荤菜,但却是素菜中的上等菜,经济又实惠。再加上这酱干也是孔垄的特产之一,比别的地方的酱干要好吃的多,所以这豆腐社的豆腐酱干一般都在早上八、九点就被抢购一空了。因此这时候自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了。
离家不远了,我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照相馆橱窗里相片中的那位漂亮姐姐依然一如既往朝我甜甜的笑着。龚弄口那个补锅配钥匙的铜匠坐那不紧不慢的拉着他的风箱,那火苗随着那风箱的一推一拉渐渐由红变蓝。商店门口卖茶的与我有杯水之恩的桃姨(不知是姓陶还是名字含桃字)在那安静的打着盹。说起这杯水之恩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那大概是我三、四岁的时候在外玩的口干舌燥,母亲不在家,我实在渴的要死,在桃姨的茶水摊前转了几转后,实在忍受不了渴的煎熬,因为母亲一直叫她桃姐,不知是因为年龄太小还是渴糊涂了,反正我就开口说:”桃姐,我好渴,我妈不在家,嗯吗点茶我喝,好不?“不知是看我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原本善良,或者二者皆有之,桃姨二话没说倒了一大杯水我,还生怕我喝急了,噎着了,在一边不停地说慢点,慢点。让我幼小的心灵好生温暖。只是,后来才知道这桃姐的称呼不是该我叫的,那是母亲那辈叫的,我该叫桃姨。这件事情让我被那些阿姨取笑了好多年,但也让我在长辈善意的玩笑中出了名。桃姨茶水摊对面的,发小的父亲我的五老叔正趴在他的工作台里聚精会神的不知是在修理钟表或是雕刻章子。说是工作台,其实也就是一张课桌大小的桌子,上面除坐的这一方,其余都用玻璃封闭了,四只脚分别各有一个轮子,这是便于推出推进。现在想来,那玻璃封闭一个是因为修理钟表和刻章子都是精细活,不能太受外界干扰而起着隔音效果,二就是避免那些细小零件的散落,三也就是为了采光吧。
在这恬静的下午,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漫步走在这小镇的街头,一切都那么祥和美好。滴滴滴……一阵铃声响起,我蓦然睁眼,瞬间的迷糊之后,我才知道天亮了。才明白关于曾经孔垄这一切的一切记忆,犹如一部永无剧终的电影,又一次在我·的梦境中放映了。不禁使我感叹尘缘如梦,往事如烟!
谁言春梦了无痕,我的梦境亦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