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闲云野鹤的头像

闲云野鹤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12/07
分享

黉门一别情如许

7803班 吴会元

 

从浠水师范毕业四十年了,心中总怀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母校改挂“浠水实验高中”的牌子后,我还不愿改变称谓。每每与客人路过那里,总少不了介绍一句:这是我的母校浠水师范。

 

与浠师结缘,是在全国恢复高考后的1977年。那时各地办了很多高考复习讲座,供回乡社会青年复习备考。浠水师范的讲座很有名气,我每次步行20多华里,赶到那里听讲座。

 

1978年,全省中专招生考试,我被浠师录取。秋季开学了,我带着简单的行李报到。终于投进了梦寐以求的浠师怀抱,高兴极了。办完手续,我一个人跑到凤栖山顶,饱览山下的校园风光:整个校园分布在凤栖山的西南面,依山而建,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杉树林,林中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可上山顶。校园的建筑就是一排排坐北朝南的平房,红墙黛瓦。印象中唯一的楼房就是女生宿舍,建在操场南面。

 

最令人难忘的,是房前屋后一排排女贞子树,四季常青。每到春天,树上一簇簇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花,热热闹闹地开着,散发出浓浓的蜜香,那种香味很特别,不像牡丹、菊花那样香得嚣张,但沁人心脾。整个校园看上去古朴典雅、安静有致。

 

在浠师,我享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正规的学校教育。那时候,浠水师范可以说校风正、教风严、学风浓。我们这些年龄大、读书后又回乡吃过二茬苦的“老”学生,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我们的中小学基本上是在生产劳动和大批判运动中度过的,所学无几。当时,师范教务主任胡家恒老师给全校学生训话:“你们要努力呀,虽然是考进来的,但底子不厚,是泼化肥长起来的,两年学习肯定不轻松。”我们深以为然,都很自觉很勤奋。

 

当时,中师教育的培养目标定位是:培养合格的小学教师。因此,开设课程多。仅语文一门,就开设了四种课:语音、文选、语法、写作。凡是小学教育教学过程中需要的知识都要学。

 

在所有学科中,教育学和心理学是两门新课程,以往从未涉及,我们又好奇又担心学不好。我还怕音乐和美术,因为缺乏天赋和基础。老师们在教学过程中要求严格,这些难学的课程从来不“送”及格,不及格就会影响顺利毕业。

 

学习压力大,同学们劲头十足。那时,只有周六晚上和周日白天不上课,很多同学把这仅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学习。周六晚上,所有教室的灯都亮着。

 

学校经常在“大课教室”举办知识讲座,每次教室都挤得满满的,去迟了根本抢不到座位。琴房和画室基本上没空,总有人在里面练琴、画画。学英语有听收音机讲座的,走路有带纸条卡片的,为了记东西编顺口溜和歌谣的,不一而足。

 

学习上,年龄小的同学逐渐显现出优势,比如我们7803班的周开新、梅香雪、涂浩然、蔡光胜、刘莲芳、刘泽红、夏欣求、田中荣等。吴水清同学的毛笔字写得非常好,肖曙阳、董有智同学入校前就在报刊上发表过作品。

 

我在班里虽然担任学习委员,但学习上很吃力。在你追我赶的学习氛围中,稍不用功就有落后的危险,只有拼命学。

 

凤栖山上有一群德艺双馨的老师。他们的言行很好地向我阐释了什么叫“学高为师、身正为范”。

 

我们刚进校时,周凝敞是主任,毕业时他就是校长了。他的威信特别高,长于数学。他虽然没有教我们的课,但他从日文本翻译过来的代数几何,学生人手一册。他与时任书记任玉薇在工作上配合默契。任书记正如他的名字谐音一样,工作细致入微。

 

我们7803的班主任高勇老师,教化学,后来因为家里是“半边户",自愿调回老家了。周慕文老师接班主任,兼数学教师。他中等身材,微胖,衣装朴素,夏天白衫青裤,冬天清一色黑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打理得干干净净。稀疏的头发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他的数学课条分缕析,板书整洁美观,认真记下来就是一篇好讲义。

 

他走路轻巧,说话也轻巧,从不大声训斥学生,即便是批评,脸上也总是挂着善意的笑容。周老师真正做到了既当经师,又当人师。他不但在学习上关心学生,行为上做表率,还在生活上处处关心学生。

 

1979年,放寒假的头一天,周老师把我叫到他的宿舍,轻声告诉我:“吴会元,听说你家里分家了,经济上是不是有点紧张?莫着急,今年就在学校过年吧,帮学校看守综合楼(在建未完工)。一个寒假的补助可以够你明年上学期零花。”我既高兴又感动,正在为明年的开销发愁,周老师就为我想到了。

 

1980年7月,我们毕业了,大家都回家,等待分配。一天,董有智同学告诉我:“你分到县城关小学了。”如果是别人,这是好消息,但在我却为难了,因为,我和母亲两人生活,家里经济底子薄,母亲要人养,我一个月29.5元,怎么也顾不过来。在乡镇中学,生活费便宜,那时候学校还有农场,自己养猪种菜,因此,毕业前,我家乡的白石中学占志明校长就和我约好,让我回白石中学。

 

听到分配消息,我立即去找周老师,告诉他我想改变分配方案。周老师叫我坐下,泡好一杯茶递给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会元,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但城关小学领导来选人,是我推荐了你。我想,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事业上的进步才是头等大事。城关小学是全县小学系统的领头羊,那里业务骨干多,工作上进步快,家里困难慢慢来。猴子不上树,多打几下锣,总不能因为家里困难耽误自己的前途呀!你说呢?”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紧紧拉着老师的手:“周老师,我听你的。”

 

1982年8月,为了解决夫妻两地分居,我申请调到罗田县工作。得知这个消息,周老师捎信找我。到他那里,他先是不让我调,说另想办法,可以把我爱人从罗田调过来,设法在城关镇企业找个事做。但见我去意已决,他就安慰我:“好吧,哪里都是教书,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搞好小家庭的团结。罗田教育局分管人事的丁国权副局长是我同学,也是抗美援朝时的战友,我写封信,你找一下他,随后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调到罗田后,我得到了较好的安排,以后的工作和生活都相当顺利。每念及此,我就想起了我的周老师。

 

浠师有一个优秀的教师群体,这是我们做学生的幸运。几十年来,他们的音容笑貌还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我忍不住逐一记录下来。

 

黄兴南老师曾是县剧团的名角,在《红灯记》中主演鸠山,教政治课。他站在讲台上,活脱脱的一个鸠山模样,由于多年的职业习惯,他讲课也象念剧中道白。那时中国正与越南交恶,他口口声声:越南小霸!

 

宋耐苦老师教文选课,略带鼻音的普通话共鸣音强,雄浑好听。他擅长书法,篆书行书见长,一幅板书就是一幅书法作品。他给我们讲过许多名家名篇,使我们打开文学眼界,把我们领进了外国文学的殿堂。

 

汤凝友老师给我们上过语文课。他清瘦白皙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走路时手里总是夹着一支烟,谈话时面颊习惯性地向右扬起,若在微微翘起的上唇安上一撇隶书一字型的横须,像极了鲁迅先生的木刻肖像。

 

徐之卓老师教地理,枯燥难学的地理课被他讲得有声有色,一声“巴颜嘎拉山”从出口到收音,他扬起右手,几步就从黑板的这一头跨到那一头,彼时,巴颜嘎拉山脉的走向便在我们脑海里深深扎下了根。

 

陈良才老师的美术课,大家都相当认真。陈老师身材微胖,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站在画室中,四平八稳。他的美术功底深厚,往往看似漫不经心的几笔,一幅素描或水彩画便跃然于画板之上。他对学生有言在先:美术决不送及格,不及格便不准毕业。同学既敬他又怕他,从不敢把美术当副课。

 

教音乐的倪顺芳老师非常细腻,说话像她唱歌一样动听,对学生既严格又亲切,常带微笑。我音乐基础差,非常怕视唱。音乐毕业考试时,我悄悄问倪老师:“能不能让我找个谱子‘稀’的视唱卡片啊?谱子太密了,我唱不赢。”倪老师望着我笑了半天才说:“好吧,你自己去挑一张!”这是我当学习委员时使用过的唯一一次“特权”。

 

谭旭文老师教体育,他总是精神矍铄,跑操时,一边跑一边用手指挥着队伍,不时喊着口令,看着他那充满生机的体态语言,同学们不由自主地精神振奋。

 

骆则吾老师偶尔代教数学,为人亲和。有一次,他监考数学考试,我正好内急,满头大汗。按考试规则,中途不准离场,他了解情况后,大手一挥“快去快回!”,我如获大赦。

 

物理老师陈绩,特别会解题,再难的物理题,交给他,三下五去二,答案就出来了。他讲课从不维持纪律,也很少看学生,十分专注,一边讲解一边板书,教室里非常安静,同学们都认真做笔记。

 

闻忠明老师教语法,功底深厚,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眯眯地笑,欣长的身材习惯性前倾,跟同学们亲密无间。

 

占腊云和章其佑老师,那时不过比我们大两三岁,亦师亦友。腊云老师,高个儿,腰微哈,尖尖的鹰钩鼻子,穿着西装,飚着流利的口语,俨然英国绅士范儿。

 

在一群好老师呕心沥血的谆谆教导之下,我们两年的师范学习很有收获,为后来顺利开展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那时,在语文基本功的要求上,学校提出的口号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笔好字、一手好文章。为了让我们达标,老师们想尽办法,开展了很多活动,有书法比赛、普通话比赛、演讲比赛、读画作文比赛等。我们班的袁亚鹏,每次普通话比赛都获奖,还代表学校参加省市比赛,每赛必获奖。周开新年龄虽小,作文比赛多次获奖。我们都羡慕极了。

 

在学好文化课的同时,学校很注重文体活动的开展,如各类球赛、田径运动会、文艺演出。最令人难忘的是拔河比赛,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吴水清同学人高马大,又有力气,大家推荐他当拔河队长。每次上场,他穿着带铁后跟的反皮鞋,在最后站着,在他的带动下,所有队员都买了反皮鞋。

 

开始拔河了,先稳住,十几双反皮鞋的铁后跟便扎进土里了,任凭对方用力,我方纹丝不动。当对方拉累了,只听水清同学一声号令,对方瞬间崩溃,铅锤一下子移向我方。如此这般,屡战屡胜,7803班一时成了全校的拔河明星队。

 

那时,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学校规定不准谈恋爱,一些胆大的同学还是搞地下活动,对这些情况,老师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学校领导也相当宽容,给同学们留下许多惊险又美好的回忆。

 

两年的浠师生活,一转眼就结束了。四十年后的今天,再回望凤栖山,我心潮起伏,旧梦连连。不会写旧式诗词的我,硬是不揣浅陋,憋了一阙,聊表对母校、老师和同学们的思念之情。

 

莺啼序·回望凤栖山

——纪念浠师毕业四十年

 

天师玉台孵凤,决然来落户。

东坡墨,勒石还存,鉴证繁兴如许。

钟毓秀,葱葱郁郁。良材自此千年树。

叹文星科斗,雄章锦绣论著。

 

戊午新秋,骤风飚入,有同科云聚。

逢喜雨,润物无声,曾呕心两寒暑。

养才能,说听读写,求全面,红专并举。

忘餐眠,映雪囊萤,总争朝暮。

 

教心文语,理化乐英,政数体美舞。

使尽了,浑身解数,早读晨钟,竭虑殚精,几番风雨。

素描识谱,雕文读画,抽题演讲拼标语。

忆当年,业艺门门举。

曾经仿佛,对佛面壁温经,淡利名如尘土。

 

师恩如海,德艺双馨,叹浅言难诉。

美课美,旭文气度。耐苦书精,陈绩绵柔,慕文口苦。

倪师细腻,高师干练,腊云其佑师若友,漫相思,教诲殷殷屡。黉门一别经年,心曲频弹,念潮如煮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