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鸽子

父亲一个人在老家上班、生活，母亲则入城帮我带小孩。父亲的工作是协警，却有着极强的责任心和工作热情。他常常一个人出入家门，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日子倒也变得极其平淡。我让他和来我们一起住，生活上有个照应，但被他拒绝了。也许是因为他在老家除了我们没在身边，身边都是熟人，但入城大概就是除了我们，少有熟悉的人，也不想费力交情。我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觉得他一个人应该挺自在。

直到有一天，有一只鸽子飞到了家里，它停留了，父亲也注意到它，他很欣喜，他认为鸽子入家门，是吉祥的征兆，他喂饱了它，我以为他就要放走它，让它自由翱翔。没想到过了几天，父亲网购了鸽子笼，将它圈养了起来，鸽子笼实在是太小了，只是比逗鸟笼大一点，但与广阔的蓝天相比，实在是太局促了，我想起不免有点替它惋惜，便时不时暗示父亲，还它自由。不料父亲说他放过一次，它根本不要自由，又飞回来了。往后他们便和谐融洽地生活在一起，谁也不谈离开。父亲怕它孤单，又从别处买来一只鸽子相伴，从此一夫一妻制的鸽子生活倒也安稳，没有大事发生。

在我浅薄的认知中，我认为这样的圈养实在是剥夺鸽子的生命活力，它们肯定活不长。但一年加一年，它们自然安健，自是打了我的脸。记得有一次，父亲下班回家发现鸽子隐遁了，家里却有“搏斗”的一些蛛丝马迹，他焦急万分，像极了侦查员，对现场进行了推想，最合理的便是，家里的墙“漏洞”太多，招来了猫。猫一定是挑逗了他心爱的伙伴，用它魔性的爪子打开了笼门，逗累了就解决他心爱的伙伴。他很沮丧，四处找寻，焦急不安地经历了大半天，似乎他要放下养鸽子的执念了。然而终究没能放下，毕竟那消失的鸽子从床底突然走了出来，父亲揪起的愁云也自然消散。但究竟真相如何，一直没有交代。自此以后也没有大事发生，平平淡淡的陪伴总是让人磨平生活的琐碎。

八月的重庆热得让人意志低迷，但有一件事却让我久久不能释怀，父亲收养的鸽子下蛋了，那是一颗光滑纯白的蛋啊，它成功引起了我们线上观看，那颗蛋和常年吃的鸡蛋不一样，它小巧别致，让我浮想翩翩，我脑海里的不可思议让我的认知大幅提升，它们不仅陪伴父亲许久，躲过了猫的“追杀”，如今还下蛋了...这了不起的壮举啊，还要那蓝天做什么！接下来，那颗蛋也会变成小鸽子吧，然后慢慢长大，重复着它们日日的生活，我不禁这样想着。

写到此处，我不由得艳羡父亲和它们之间这深厚的情谊，也为自己没有鸽子的那对翅膀而感到悲哀。我想起5月去了一次南京音乐台，在那儿，我看到成群的鸽子在音乐台前列队起舞，一会飞成一个大圆，转念排成一个人字，惊觉又画出一个弧形...它们也是在取悦人们，但它们是骄傲的，是自在的，颇有一种你看我笑，我陪你闹的把戏。而父亲的那两只鸽子呢，它们的翅膀再也没有扑腾起来，大海帆船，高山流云，行人匆匆，鸟鸣溪涧，故土乡思...它都没法见证和传达了，它们沦为人们孤独的陪衬，在一方狭窄的天地间与它们的主人相视而笑，还要那蔚蓝的苍穹做甚。

要是我能有那对翅膀就好了，还能诗意地飞翔。不至于终日埋头在地上找吃的，忘了仰望的梦，这终是属于我个人的悲哀。但独孤是需要陪伴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