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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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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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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书的纪念

所有的教师都有(过)几本补了又坏,坏了再补的课本或教材,教材里尽写着、绘着、记着自己当时青春的面貌与此刻岁月的痕迹——2010年记、2011年记……2018年记——至今。文字是种符号,但经过人手,符号却也有了不同的模样、不同的表情——人的面目、人的身姿、人的情感,人的一切?字的一切?

我的语文书陪了我一年又一年,十年里,它坏了一次又一次,我把其中的一本丢了,然后那一年我无尽地彷徨失落,原本走进教室的那颗安定的心也随之而去,难以召回。我的语文书烂了,我的脸上开始长斑了,我的头发也开始白了——一根、两根、三根……老了,去了,时间难回,我的语文书继续烂着。

我想,我该做点儿什么吧,为了我的十年?为了我的语文书——陪伴了我十年,与我一起经历哭泣、兴奋、紧张、喜悦、痛苦的十年——红色的十年、金色的十年、黑色的十年?

马上,语文要教改了,教材要换了,我的语文书啊,你们将成为历史——语文教育历程中的历史。而我的十年将随风而去,被尘土所掩埋,被杂草所覆盖。杂草的根真是坚硬啊,刺破黄土,将我的十年割碎!

现在的我,七零八落的,既无风乘,又无马过,我的十年距我遥遥,埋葬在不知何处之地。所以,我来记一下,好将自己留住,重将自己找回。


我们办公室一老师见到我的语文书便问:“你这书,还有地方写吗?”我不知该如何作答。说实在的,这一次又一次地教,一次又一次地备,一次又一次地思考,有多少会在课堂上说呢?我笑笑,过了会儿,憋出几个字来:“嘿嘿,这是我的草稿……”

记得学生时代,每次考试都期盼着草稿纸的下发。有一回,我们的数学老师不发草稿纸了,说:“草稿全部给我写在试卷上!”那天,数学老师的声音比以往大,脸也比以往红。孩子似乎越大越不规矩,明知道试卷得自己写,作业得自己作,但仿佛脑袋里有个捣蛋淘气的小人儿就不让你这么干,老在你耳边碎碎念着: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那次,就是因为班里抄作业的人实在太多了。当时,我们的数学老师怀着孕,挺着大大的肚子,在黑板前,火冒三丈。

我喜欢打草稿,每次考试我都盼着草稿纸的下发,我随时都做好了要将草稿纸写满的准备。至今,我仍能回忆起我的一张张写得没有任何缝隙的草稿纸,我甚至能看到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验算着自己已经完成的题目“根号、抛物线、开口、b平方加减2ac……分情况讨论”。那天监考数学考试的老师是我们信息科技老师,他在我身边站了好一会儿。“你再好好检查检查。”他的手指点了点我的卷子。那次的数学考试我得了满分,那会儿,我上初中。我迷上了打草稿,它使我感到满足、安定。

记得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也提到过“草稿”。他说:“如果生命的初次排练就已经是生命本身,那么生命到底会有什么价值?正因为这样,生命才总像是一张草图。但‘草图’这词还不确切,因为一张草图是某件事物的雏形,比如一幅画的草稿,而我们生命的草图却不是任何东西的草稿,它是一张成不了画的草图。”我没看完这本书,但是这句话我是大概记下了,因为感到他所表述的生命的虚无之感与我当时内心的感受很像、很像,真的很像……我们的生命连草图都不是——它是一张成不了画的草图!但,我的语文书是一张张画呀!如果说画一定是得符合艺术审美的标准、一定是得有清晰的线条、构图、一定是得讲究明暗布局、一定得获得千万受众、甚至是艺术评论家的认可与赞美的话,那么,我们相信的生命只不过是我们最理想的乌托邦罢了。画是什么?是无数不明确的线条,每一条线都是我们体内的筋脉与血管。画是血,画是魂。我的语文书上的草稿皆是我的血、我的魂。

我舍不得我的语文书。

我的破烂语文书,是一张永远也写不完的草稿。从老师下发的那一天起,我便一直不停地演算着、验算着——一本打了十年草稿的书,一张写了十年草稿的纸,足以称之为画——一幅写满我人生最美好青春的十年的画——一幅描绘出全天下普通教师的工作、生活、汗水苦乐、心酸的画——我的十年,20岁到30岁的十年;你的十年,你的20岁到30岁的十年;我们的十年,我们的20岁到30岁的十年。十年。20到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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