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鼠,惶惶不可终日的鼠,被人类一直憎恨,“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是他们由来的口号。我们和猫更是天敌,不知是我们的哪代祖先得罪了猫,和猫结下了血海深仇,以至于后辈的鼠们见了猫,都是只有逃跑的份,生怕逃得慢了,就会被猫当作美餐,食入腹中。
在人类眼中,我们好像一无是处,对我们讨厌。什么鼠辈、鼠眼、鼠胆、鼠目寸光、投鼠忌器……等等的字眼都强加给我们。这本来明明全是他们某些人的不足,却偏偏拿我们鼠类开涮,真是太欺负鼠了!
想想以前的岁月,至今还觉得发怵可怕。我们为了生存,不但要躲避猫,还要躲避人。那时的人也很穷,和我们一样,常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甚至米糠野菜充饥,瘦得皮包骨头。人都难有吃的,我们就更别说了,没办法我们只好有时去偷吃他们的油,或者去偷吃他们舍不得吃的救命粮。第二天被他们发现了,气得他们挖地三尺,也要发誓把我们揪出来。于是我们只好去逃,可逃到洞外就更惨了,只见别的人也拿起锄头,一起堵截。可怜我们跑得快的,倒算检得一条性命,那些跑得慢的就被他们打死,或者被他们捉住,活活点了天灯。
真是可恨的人类!人类恨鼠,鼠也恨人。
同是一条命,何必要那么残忍。
那个时候,猫也在同时积极地捕捉我们。因为猫也太饿,主人都吃不上荤,哪有腥儿供给猫。于是猫只有没日没夜地亮睁着那对猫眼,一见到我们,就饿狼饥虎般地扑过来,将我们连皮带毛,吞入肚内。
还好上天眷顾,正当我们快将濒临灭绝的时候,幸好人类出现了一位叫作邓小平的伟人,改革开放富裕了人民的生活,同时也拯救了我们鼠类的命运。虽然邓伟人也说“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但至少现在的我们,不需再为饥饿犯愁,仅从人类丢弃的食品,就足我们随时食用。要不是我们有着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和那一对如不经常去摩擦,就会撑破嘴唇的讨厌门牙,恐怕还会和人类处成朋友。因为我们似乎发现,现在的人类尽管在嘴上说得硬,还在继续诅咒我们,但其行动上,却是渐渐自觉不自觉地和我们鼠类,有了良好的意通和对接。这些年我们越来越多地听到一个新名词“官鼠”,或者叫作“官方硕鼠”,我们听到后非常高兴,哈哈,我们一向猥琐的鼠辈,终于也能在人间为官了!
只是后来才知,原来这是个贬义词。可我们有些纳闷,既是贬义,却何还有那么多人,暗暗地学着我们呢?特别那当官的,不但用心学着,而且还把我们的偷技互相传授,有过而无不及,发挥得竟然淋漓尽致。这不得不说是我们的鼠性,终于醒悟和潜移默化了人类,使他们充分认识到,不偷白不偷,有权不“偷”,过期作废。于是在他们身上,已经吸附了我们鼠类的灵魂,将我们的“鼠技”精通发扬光大,成为了我们鼠类良好的化身,使得人鼠相通,难分伯仲。虽说有些所谓的正义人们,还会时而发起些所谓的“捕鼠”运动,但倒霉被撞到枪口的能有几个?他们照样是和我们鼠辈一样,顽强不息,前赴后继。
于当今社会,不少当官的已悟通鼠性,似乎是他们能识“时务”,而鼠类能借助他们扬扬威风,更是我们的无上骄傲。很多人对我们这些“人鼠”,好像有点无可奈何,只好干脆睁只眼和闭只眼地由着我们,甚至拎着大包小壶的“米油”前来孝敬,求我们也给他们安排个鼠位。我们看了都觉得可笑。不光人类,就连我们的天敌猫也摒弃前世的冤仇,忍不住和我们示好。想是猫也和我们一样,人类吃得好,它也养得油光水滑,鱼肉都吃腻了,何必要还来找吃我们。于是当我们有时候大摇大摆地经过它们身旁时,它们都懒得动一下。
看来人有自知之明,猫也同样有自知之明。
想那从前曾几何时,猫是多么的荣耀自豪。因为它善于捕捉我们鼠类,性情又比较温顺,颇为人类喜欢,一直被当作宠物。
然而现在的猫,虽也吃喝无愁,运气却似乎不如我们鼠类。先前我们若偷吃了人们藏好的食物,准会被想法要我们的命。如今我们若未乱去磨牙,未啃他们的衣服等物,他们多半只愠怒地骂一句该死的老鼠,便即了事。猫则不然,时常被人骂作懒猫,咚的一脚踢去。
并且更要紧的,经过四十年改革开放的人们,似乎已经对那句“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口号,有了重新的评估和认识。人们开始意识到,这样的统统说法不妥,应该在发展和繁荣经济的同时,不能丢掉做人的准则与本色,不能让铜臭味熏污了灵魂,“猫”亦有道。这样一来,猫就倒霉了,本是鼠性使人类变得贪婪,将他们变成了官鼠或商鼠,却一下被推到了猫的身上。许多“猫”在人们眼里,都存在腐败的猫腻,令人们广泛恨之,比我们鼠类的名声还臭。
那天我们几个鼠友,在街上遇见了曾被誉捕鼠高手的猫司令。大家出于本能正准备逃避,谁知却被猫司令给温柔地喊住了。“喂,鼠老弟,你们别跑,能陪我聊聊天吗?”我们想也是,今非昔比了,还怕啥猫啊!有一个鼠崽不放心,“你别假惺惺了,你是想哄住了我们,好来吃我们”。只见猫司令腆腆肥大的肚子,“哎,现在都脂肪肝了,人丢的鱼肉都吃不完,还要吃你们干什么?”鼠崽眨了眨小鼠眼,“不管咋说,俺们都是天生的死敌是不是?你能放得下?”猫司令大度地笑了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些老祖宗的恩怨,我们何必延续?”
我们再想,更是。现在的人都很多道貌岸然地身上既沾有鼠性又熏有猫味,我们鼠猫,何苦还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我的这一想法很快就得到了猫司令的赞同,猫司令过来握住了我的鼠手,“鼠老弟,现在的人类都能把人性、鼠性和猫性揉为一体,咱们更应该成为朋友。”
于是间我们真的一同坐下来,心释芥蒂,成为了朋友。看到猫司令的眼中似乎还带有感激,我们真的感到扬眉吐气,心想我们的鼠类,总算有今朝!猫司令果然对我们能冰释前嫌很是高兴,它喵喵地欢摇着尾巴,“鼠老弟,这都得感谢人类啊,不但使我们吃喝无忧,还像人世间的敌对国建交,促成了咱们友好”。
此时有几个路人经过,大概是他们看到我们这些鼠猫,竟然在欢聚一堂深感不快,只见其中有位老汉,对我们摇摇头又叹叹气,“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如今连鼠猫都成为一窝了!”
这难得的共处,岂能被一个老汉的话破坏。我们不理,只管继续。
可正当我们这些鼠猫,“吱吱喵喵”地躲在一方角落,谈笑得不亦乐乎时,蓦然间不知何时,刚才还花花云彩的天空,陡然却天风劲扫,地起吼声,一场荡涤人间的暴风雨,眼看着就要降临了。高天滚下来一个炸雷,浩空抽过去一道电鞭,把我们吓得纵是胆大,就连身材魁梧的猫司令,也像人类的某些官员,一接到政法部门,认为不正常的电话就吓得直抖,只好四处逃窜,暂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