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杆秤

杆秤的秤砣虽小，但它是世间最重且最有正气的东西。故乡人们的常常说：“人尿泡尿虽大无斤两，秤砣虽小压千斤。”比喻外表虽不引人注目，但实际上很起作用。——题记

我的父亲及爷爷他们都会做木匠活，在我儿时常常听他们说：“尺子，斧头，秤砣，墨斗都有压邪镇宅效果。秤砣虽小压千斤，朗朗乾坤，公道自在人心。魑魅魍魉，都给全部退下。因为你太年轻你不知道，民间传承的，秤砣，杀生刀子，铜钱，镜子，糯米，桃木，有很多东西它都有很好的辟邪的作用，邪恶是压不了正气的。”

一枚圆柱形的秤砣具有如此神勇的功力，我不由得想到了我的三表哥，他做了一辈子杆秤。三表哥，在我故乡的集镇上做了三十多年的杆秤。三十多年的光景，头发已被岁月榨挤了许多墨色，多了许多银白。当年白面书生，皱纹已刻满脸，说话时嘴角旁边成串的括号，将他嘴括牢牢括在中间。

在我与三表哥的接触交往中，发现那张做杆秤案台与三表哥脸色相近，棕褐色，被日光灼射太久于是又蒙上了一道釉光。三表哥他告诉说：“你别看小小的杆秤，它的学问大着呢，杆秤的手工制作工艺流程是，首先选取秤杆木料：大号秤一般选择楠木，中小号的秤多数使用“红栒子”木，木材经阴干一年以上，据所要做杆秤的衡量要求，用锯截成适当的长度。其次是刨秤杆：先用正刨根据手工艺人的经验刨圆、达到合适的尺寸，再用反刨将毛刺处清理干净，对秤杆进行初步的打光。第三是定“叨口”用墨斗，以线绳在秤杆上弹出几条纵向等分墨线。第四是安“叨子”：一手持刀从下往上支托秤杆，经过测量在秤杆上找出三个“叨子”的位置；将秤杆固定，在杆身安装“叨子”的部位分别打出垂直的穿孔，并试装三个“叨子”。第五是铜皮包焊：秤杆两头需要包铜皮，将预先准备好的铜皮根据所需的尺寸剪裁，将剪裁出的铜皮磙圆，套在秤杆的端头上比对、进行再修剪，接下来用焊锡将铜皮焊接。为了美观，事先要对秤杆两端拟包裹铜皮的部位加工，使其直径略小于其余部位，并用钣锉稍作打磨。第六是安装“叨子”、秤盘：秤盘是预制的，将盘上的三根系绳挽结到秤杆大头最外侧的“叨子”上。第七是校秤定星：用“叨子”将秤悬提，秤盘中依次放上不同重量的砝码，在秤杆上测定其距离，以两脚规分割并仔细标出星花位置。第八是钉星花：按照上一步骤所标记的位置用皮带手钻钻出每个小花点，在钻洞中以细铜丝嵌插而后割断、锤实。第九是打磨、清洗：使用钢锉、油石顺纵向对秤杆进一步打磨光滑；给刚做好的秤杆均匀地刷上一层石灰水以去除油污。石灰水自然风干后即用清水冲洗净。第十是秤杆施染着色：楠木秤杆利用其自然的木质颜色即可。红栒子木秤杆则在石灰水清理后刷上一层皂矾液，再晾干；而后均匀地刷上事先调制好的五倍子液，然后再次把秤杆挂起来，使其完全干透。第十一是修整抛光：待着过色的秤杆完全风干后，对秤杆再进行最后 一次抛光，让秤杆光润、上面的刻度即星花更易辨识。”……

做秤杆的手艺活儿的人相比别的手艺人，它还是高雅的手艺。秦始皇统一了度量衡，社会上发明了秤。据民间相传：“杆秤十六两为一斤，每一星代表一颗星宿。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加上福寿三星。秤上秤花为黄色或白色，不能用黑星点，因为生意人忌讳人们说黑心秤。如若缺斤短两，少一两损褔，少二两伤，少三两折寿。秤的讲究折射出了古人的聪明智慧。”

在我儿时，我清楚的记得，在我故乡新郎新娘结婚时，新郎官揭新娘盖头时，家里的老人会找杆秤，让其握住大头，用小头揭起盖头。并且将盖头带秤放门背后三天三夜。防止邪气入侵。虽说它是迷信，但人们都为了讨个“秤心如意”好彩头。我的二表哥是个摄像师，他告诉我说：“他经常为办红白喜事的人家录像，他还常见到办白事的人家的人去世后，棺木入土为安后的放棺木地方被洒了许多醋，压上一捆木材，有的还要放杆带砣的大秤。这样做的寓意后辈儿孙发财，秤是天下最有正义之物，它可以不让邪气进入家中。……

随着社会的发展，那些，儿时记忆深处的老手艺人离我们远去，成为印进记忆中的影子。随着电子秤、台秤、手提秤等的普及，老手艺杆秤也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我们国家，为了加强计量法制管理，先后制订了杆秤检定规程和国家标准。对杆秤结构作了一次重大改革，将原来的木质杆改为金属杆，从而解决了木质杆的计量准确度受地区及天气影响的弊病，并适应了半机械化、标准化、通用化和大批量生产的需要。但杆秤因其计量准确度低，已渐趋淘汰。几乎所有故乡制作杆秤的手艺人被这越发苛刻社会厌弃，那些手艺人及三表哥做的老杆秤，有的逐渐被仍进历史不再启用。杆秤高低往往关系着买卖双方利益，而电子秤有重量，有价位，精准到了角、分人民币。社会总是淘汰与诞生中向前发展，如同人类生生死死，来回更新中一路前行。

人世间再嘈杂，匠心内心定会异常安静、宁静。手艺人弥为珍贵，因为他们除了打磨技能，还要对付这浮躁的社会。百样手艺、百样好，荒年不饿手艺人。人生很多事情却像上好手工艺，急不得，你得慢慢等待。如同酿酒、手工酿醋，时间会给我们一个不一样的味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许多事情都是经过每一步努力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一枚小小秤砣，如同雷峰塔、如同如来五行山，压住的是已灭的魔，成就的却是未来的梦想。

岁月多馈赠，往事不苍凉。民间自古有句谚语流传至今：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杆秤作为我国的国粹之一，千百年来，人们不断赋予秤的文化内涵，也是公平公正的象征，把它作为天地良心的标尺。制作杆秤是一门极其精细的手艺，从选材、刨圆，到用碱水浸泡、打磨、校验、钉秤花等许多道工序，每道工序容不得半点马虎，稍有不慎，秤就会有偏差。杆秤制作工匠对职业极为神圣虔诚，从不因操作失误而让秤短斤少两。作为交易用具之一，它体现了中国传统的人情味，在买卖中，买家看着那高高翘起的秤杆也觉得确实得了很大实惠，会满心欢喜地付钱。因此，用杆秤做出的生意也正反映了中国文化的独特之处，中国人讲究的是一定原则下的往来人情，不同于外国硬性原则下的精准计算，于是在生意中也不只是硬邦邦的金钱来往，更像是一次人与人之间情感的交流。杆秤秤砣虽小却使我们感受非遗文化的独特魅力，感知很多做人做事公平、公正、天地法度、天下衡器衡量天下的玄妙道理。我在此吟七律诗一首《七律●吟杆秤》，以此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钩跎缨线系杆擎，天地良心横秤迎。

木中砸钉圆点定，不偏平直在心正。

铜星十数通精致，晶亮诸多度量衡。

北斗七星齐七政，不蒙人世道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