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话童年
小花爹每年都给队里看瓜园。他的瓜棚就搭在西瓜地的北边,西瓜是脆皮的,南边是快熟的芝麻粒花皮甜瓜,瓜棚旁边的老榆树上叽叽喳喳的响着喜鹊的叫声。独自坐在瓜棚里的小花,胆怯的看着远处静悄悄的田野。茂密的瓜秧下油油的西瓜像十三四的姑娘,个头儿有了,却稚气未脱,离成熟还有一段时间。煞白的太阳被大片的绿色映的耀人眼,空中似乎漂着一股仙气,一漾漾的涌动着,飘飘忽忽的,大概是刚浇过的西瓜地里藏着仙女,她们正在把新织好的七彩丝线抛向天空吧,没有人在这么热的天还跑出来。
若不是她爹回去泥屋(用泥覆盖房顶,以防漏雨),小花可能正躺在大门过道里吹着过堂风呢。听爹讲聊斋故事里的狐仙神通广大,她担心会有狐仙趁中午没人突然出现,万一自己被狐仙领进仙洞,那父亲回来不就找不到自己吗?
嗯!忽然远处西瓜地里有个人影一闪,小花不敢再胡思乱想,壮了壮胆,拿起瓜棚里的泥叉,轻轻地走出瓜棚,一股热浪卷着湿气似乎要把她扑倒,小花扶着泥叉手搭凉棚,四下张望,哪来什么人影!肯定是自己吓唬自己,她很快躲进瓜棚里去了。
一阵折腾让口干舌燥的小花想起了爹临走给她泡在井里的甜瓜,她再一次探出头来,确定四周无人后,来到井边,泡在井里的甜瓜还在。这大热的天,吃一个冰镇的甜瓜,真是一件非常爽的事儿。解开拴在木桩上的绳子,慢慢把盛在篮子里的甜瓜提上来,张开半袖褂的前门襟,一个个拾着,要抱回瓜棚里。
突然,身后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喂!你在干嘛?”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缓过神来扭头一看,原来是三婶家的国庆哥,看他浑身湿乎乎的,身后背着一个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大筐。“哎!国庆哥,你是不是又偷懒啊?今天三叔和俺爹商量着合伙泥屋,你怎么跑出来了?”“走,走,太热了,先去瓜棚里再跟你说”,说话间国庆已经把篮子里的几个瓜放进自己的筐里。
坐在瓜棚的门板上,搂着瓜棚的柱子吃着凉丝丝的甜瓜,看着湛蓝的天空,听着老榆树上喜鹊一个劲儿的聒噪。国庆眯起一只眼,拿吃剩的瓜把瞄着“你说我能把它射下来吗?”“能的你”。嗖!飞出去的瓜把落在不远处,惊起一只长腿的蚂蚱一翅子挺出十几米,隐在瓜秧下销声匿迹了。“你刚才是不是下河去了?”“你咋知道!”“看看你衣服上的‘地图’”,“啥呀!我这是出汗出的”,“这是啥!”小花在国庆的腿上划了一下,一道白印马上出现在他黝黑的腿上。“男孩子哪有不下河的呀!”“嘿嘿!回家不能告诉我娘啊!”
他们并排坐在瓜棚里,几只花喜鹊啄食着他们吐出来的瓜籽儿。国庆破的漏了脚趾头的鞋被踢出老远,他脚丫翘上瓜棚顶,嘻嘻哈哈地讲述着自己因为昨天傍晚砍草造假,在草筐里支了三根柳棍儿,被妈妈发现了,今天中午撵出他来再砍一筐草。小花也把脚丫放上去,四只脚丫两只白,两只黑,两只肥大,两只细长。
它们在空中打起了脚战,国庆抓住小花白嫩的脚丫儿,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掰着肉头的大脚趾,仔细看着,“哎!你还是大拇指长来,人说大拇指头长,疼爹不疼娘呢!”“胡说!我都疼!”国庆的额头上挨了一脚丫!还重重的印上三个脚趾印。国庆嘿嘿嘿地乐着,使劲捉住那条杵着脚丫的腿。他忘了砍不满筐,回去没有饭吃的事。他抓住一棵从门板缝里伸进头来的狗尾巴草的草穗,轻轻地在小花的脚心里游走着。
小花咯咯的笑声,惊飞了花喜鹊,吓的正在偷吃的仓老鼠含着一大口瓜瓤不敢嚼了,抻起小脑袋,摇着鼓鼓的腮帮子四下张望,一只肥胖的蛤蟆向瓜叶子下挤了挤,继续鼓着肚子打瞌睡。只有知了站在树稍上不停地喊着‘热—热—!’“看我回家告诉三婶儿去!”小花知道三婶儿疼她,经常人前人后说拿小花当闺女养着,若不是两家住邻居,她都要请媒人上门提娃娃亲了。
两个八九岁的毛孩子哪知道啥是娃娃亲啊,国庆只知道,真让娘知道又去下河,自己少不了挨一顿胖揍。吃的满脸都是瓜瓤儿的国庆,伸出半个身子,看了看瓜棚外的大筐里,少的可怜的那点草,已经蔫成一筐底儿了,吐了吐舌头,冲小花做了个鬼脸。“哎哟!我得砍草去了!”他可没忘了把吃剩下的瓜捎上。背着筐刚走出几步,又扭头回来,神秘兮兮的低声说:“你可别出去呀!听老人说这一片原来是一个大墓地,好多守墓的石马石羊,没有人的时候就变成活的,跑出来吃草!”“净瞎说,别吓唬人,我才不怕呢!”小花气急败坏地随手抓起她们吃剩下的瓜把,冲着国庆扔过去,不偏不斜正好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国庆边跑边喊,“快看,那边来了一大群羊呢”转眼跑的无影无踪了。
小花滋溜一下钻进了瓜棚里,再也没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