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住院

太阳刚刚下山，村中央的小广场上已经开始热闹了。

方明骑着电动车停在了广场中间，快嘴二嫂上前问他，“怎么今天回来的晚呢？”“我今天下班早点儿，去医院看保全家了！”他这一说，引来一群等着看广场舞的婶子大娘，“哎！保全家住院有十来天了吧！听说就是感冒了，怎么样啊！好了吗！”“病是好的差不多了，可她就是不愿意出院！人家住院住上瘾了！”

保全家赖在医院不走的消息立时在人群里炸了锅。

“她不会是欠了医院的钱，人家不让她出院吧！”方明说：“不是，不是！临来我问保全的钱够不够，想给他留下个钱儿，保全怎么也不肯收，他说国家给报销了医药费，闺女给他的钱都没用着呢！就是保全家愿意躺在医院里不出来。”

一把年纪的三奶奶带头翻起了老账：保全家知道个啥呀，反倒是保全从小儿就会耍赖，可别是保全教的吧！当年保全他爹娘死的时候，他也就是十来岁，吃百家饭儿长大的。有一回走到临沂地儿去要饭，回不来了，他倒是有法儿，专门在公路中间走，等到天快黑了，过来一辆去商河方向的吉普车，据说那上边儿还载着一个县里的大官儿，他拦下车，请求搭车。领导下车问明情况，就把他捎上送到村里来了。他还经常拿这事儿来怼那些打趣他的人，对他们炫耀说，相当年我也曾经坐过县领导的大汽车，你们谁坐过？

保全到了成年以后也干活了，他出去要饭的时候，经常帮人出栏，出一个栏，挣五块六块的钱和好几个窝窝头，生活也将就着过，只是缺一个盛钱的匣子（媳妇）。后来，村里的秧歌队出村演出，一个大脑受了刺激的姑娘，追着看秧歌。村支书出面保媒，给保全做了媳妇。哪里知道，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主儿，啥都不会干。做饭不知道生熟，缝衣服能把两条裤腿儿缝住，还得保全伺候她吃喝。十里八乡的人们都知道保全的老婆大脑不灵光，有红白大事都爱喊他一声，让他吃顿浑汤。娶媳妇请他放喜炮，白事儿就让他替人打番儿。村里人更是不亏待他，办完红白事打发他吃饱喝足，临走给他带上几个馍馍，盛上碗肉汤，让他和傻老婆多吃几顿。国家每年给他发救济款，救济粮，逢年过节还给他送大米、油、面啥的，傻媳妇也知道说过年穿的新衣服是‘舅（救）给（ji济）的’。

二婶子也抢着说：这回八成是保全捣的鬼，他那个媳妇，过年都得大家伙帮她包饺子，想起那一年我就想笑，腊月三十，大伙儿迈帮她包饺子，她就当着大家的面儿生了个女娃儿，孩子刚生出来，是个光头滑面的胖娃娃，没过几天，她就把孩子弄得乌眉皂眼儿的了，乡亲们只好白天轮流帮她照看着。保全又怕傻老婆夜里睡觉压着孩子，过完年就把孩子送给她姥姥养着了。到现在这孩子三十多了，还不常回家呢！傻媳妇哪里有这心思？

方明说“嗯，这回你们可冤枉保全了，在医院我听见保全劝她‘傻老婆子啊！咱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哪能和年轻人一样壮实啊！差不多好了咱就出院吧，为人都得讲良心呀，这些年国家可没少救济咱，你可不能赖着国家呀！’她白眼一翻‘俺—腿—腿疼！不回！这里好，被子暄和！’我听不下去了，对她说‘你躺在床上十来天了，没有病也能躺出病来呀！’她听我没有顺着她说，就干脆眯起眼睛，假装睡着了。”

“医院里确实好，也不怨保全家不想出院，就前段日子，俺儿媳妇生小孩儿，我都愿意让她在医院里多待几天呢！新农合报销，花不了几个钱儿，那护理条件比请月嫂可好多了。听说像保全这样的贫困户，国家给报销的更多呢！”

方明说：“保全的闺女给她娘买了一身紫红色金丝绒衣服。滋的她一天到晚地跟护士显摆，再加上医生护士不断地嘘寒问暖，‘感觉好点儿吗？吃的什么呀？’照顾的十分周到，她当然不愿意出来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抖蒌着保全的家底儿，就差没翻他的祖宗八代了。提着音响过来的妇女主任插话了“你怎么不告诉她村里有秧歌演出啊！那样她自己准说出院，医院条件再怎么好，也不能老躺在医院里浪费国家的医保基金啊。”“对！忘了她爱看秧歌了！明天我去，保管她一准出院！”“就是啊！人人都有理性就医的意识，那么党和政府的惠民政策就真正人人都能享受到了！快来健身吧，争取多活几年，咱们一起享受更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