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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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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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赊小鸡

记得我小时候,村里经常有走街串巷的买卖人,货郎一边有节奏地敲着拨浪鼓,一边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着,“拿—扑哧套—子来—,换针—换线吆——!”到麦收前后,就有卖小鸡的来了。他们的吆喝声又别有风格。人还没进村,那高亢的吆喝声先传遍了整个村子。“卖—小鸡了嗨—!小—鸡—了—!”。

我记忆中,卖小鸡的最早是挑着箩筐,那箩筐像笼屉一样一层一层的,最多的能摞五六层。后来是骑着重型长大梁的自行车,车把上挂几个小菠萝。车后衣架上扎一个平底的长方形架子,把笼屉放在车后坐的两边,上面放一盘窄窄的席子,席子里有一小兜黄澄澄的小米,那米是提前蒸熟了的。他们刚进村时,朗声吆喝着,故意提高声音和远远地坐在门口的小脚女人搭讪,眼看着聚拢来的人渐渐多了,人们想买的,想赊的还有那根本不买只为凑热闹的,都叽叽喳喳地凑上来讨价还价,那人便找一棵路边的大树,把车子大梁靠在树干上,一边不紧不慢地解着绳子,一边根据人们的话语,观察着周围哪个人是想买的,哪些人想赊账,哪个人只是帮腔的,他当然知道‘急性的庄稼,磨性的买卖’,更知道大多数人是买不起的,于是就巧舌如簧地专跟那帮腔者啦买卖。几番唇枪舌战,待到双方商定赊鸡的价格和收钱的日期,这才把笼里的小鸡仔撒在一尺多宽的高粱席子围成的圆柱形里。抓一小把米,撒一点儿在圈子里,用手掌拍一拍席子,把小鸡的状态调到最佳,趁又饿又挤的鸡仔们抢食的时候,几个女人呼啦一下围上来,眼疾手快的瞅准最活跃的小鸡抓进小菠萝里。“芦花的”“枣皮的”黑的白的各抓几只,本来想要十只的,待抓到十五六只,然后再选长的不像母鸡的挑出去。可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就干脆挑上二十只端回家。到胡同口还没忘了喊上东邻西舍的婶子大娘都一起来赊鸡。看着她们尽情地享受着选秀一般任意取舍,开始不想赊的也动摇了,跟着动手挑鸡,又要求赊鸡人,赊十只再搭一只。买的人多了,菠萝不够用,她们干脆把相中的小鸡兜在偏大襟褂子的大襟里,等卖鸡人记好账,就颠着小脚跑回家,把小鸡撒在竹筐里,蒙上一块方布,然后高高地挂到房梁上,十个小鸡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数多少遍,生怕摘下来喂食的时候,孩子们不小心踩了,家里的馋猫偷吃了,或是老鼠拉了去,就连小狗听见鸡叫抬头看都是罪过,“看啥呀看,那是给孩子们下蛋的,可不能惹它啊,记住了吗?”直到挨了数落的看家狗悻悻地走去门口。在她们看来,生产队的牛都不如她的鸡重要。

赊小鸡的人一般都是秋后来敛账,那时,人们经过秋收,手里相对宽裕一些,再一个,春天赊的小鸡,养的好,母鸡就下蛋了,公鸡也长到一二斤沉能换钱了,上门收钱也有说词。他进村来,也不吆喝,只是像老朋友故地重游一样,和站在大街上的人们聊天,“大婶子,我的鸡苗好吧!给你抓的都是母鸡…嘿嘿嘿!”然后才从自行车大梁的搭帘里拿出一个猫头纸订的小本本,这是春天赊鸡时记的账,几月初几,某某人赊鸡十个,四块五毛钱。那时,不识字的老太太也会认真地把钱给他,并嘱咐那人别忘了勾账。

都说买的不如卖的精,他们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那年,有个赊鸡人拿着账本来我们村找一个叫“宋吉卫”的男人,他逢人便打听,大家都说我们村没有姓宋的,赊鸡人着急地描述着那人的相貌特征,说那人春天在村西头赊了他二十多只扫笼鸡(卖到最后剩下的弱小),现在就是找不到人了。这时候一个年轻人忽然重复道“宋吉卫”“宋吉卫”嗐!你说这人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啊!他报的是假名字吧!大家听听“宋吉卫”的音儿,是不是“送鸡喂”啊!大家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有人说“你描述那人的长相很像我们邻村的一个光棍汉,这人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整天好吃懒做,家里穷的经常揭不开锅,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又有人说“这小子,跑这里来赊鸡不还账,这是给咱们村抹黑啊!”“去他家找他,”“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不知道又去哪里坑蒙拐骗呢!再说了,他就是在家,也不会认账啊!”“要不你去抓他几只鸡,够本儿就行”,“那可不行,咱怎么能和他一样啊!”

虽然岁月的长河迪荡了若干陈风陋俗,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大家不再赊东西。可他们依然心地善良,保留着诚实守信的处事方法,这就是我朴实的乡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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