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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连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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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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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的日子

儿时对冬天的印象就是寒冷和下雪的日子。

回首往事,总有那么几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而且随着时间的年轮飞逝,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住在老宅的时候。

我出生的老宅是娘和爹在我爹和大伯分家时分得的一间半草屋的原址上扩建起来的。

老宅位于当时村子的最东侧,两间半草屋带有一个土墙围起的小院;大门往西,门前是一条南北巷子,直通村南的汪,我们通称为“前汪”。

儿时的记忆,那时的民风相当淳朴。我家的左邻右舍都是一个冯家老祖,平时都是谁家有事众人帮,谁家大人有事到了吃饭时锅屋里还没开火,孩子们就到了婶子大娘家上桌了。

现在居住在城市,门上的锁都是防盗锁,窗户上要按上钢筋组成的防盗窗。而记忆中的老宅院墙不过半米高,婶子大娘家有什么好吃的饭菜隔着院墙就递过来了;大门上的锁是一把铁质长方形的叶片锁,钥匙也是一指宽的窄窄的长长的铁片;平时锁上门钥匙就放在“门头”上,其实“门头”就是大门上的门套;这种锁其实不具备多少防盗的功能,如果有手脚不老实的用一根铁丝就能开锁,何况开锁的钥匙就放在“门头”上或大门边的墙缝里,这都是公开的秘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广大农村家家户户都过着比较贫穷的日子。那时家里没有什么金啊银啊的值钱的东西,真有祖上传的三块两块银元肯定是放到一般人很难找到的地方;即使有个现在可能被鉴宝专家鉴定为文物的盆啊碗的那时也是扔在院子里用来洗菜或盛猪食的,但冯家老祖从江苏连云港云台山海岛上内迁而来,从没听说发生过什么外财,被土匪绑过票,却从未出过什么富甲三方的财主,解放之前都是给地主扛活的贫雇农,解放后连个划富农成分的也没有。

穷人最难过的就是冬天。

冬天最难过的就是下雪的日子。

让我刻骨铭心的是冬天下大雪的日子。

那时的雪真多,下雪的日子那么密集;那时的雪下起来那是真的大,大到一夜风雪,第二天早起一推门,门竟推不开了,大雪把房子封住了。

那时的冬天是真的冷,是真正的天寒地冻。三间草屋的土墙缝可以伸过去一只手,床上的破棉被盖了头顾不了脚,西北风从墙缝里飕飕的往屋里刮,床上的我冻得瑟瑟发抖;锅屋里的水缸被冻成了冰疙瘩,大地被冻得裂开了口,好宽,好大……

那时我身上穿的棉袄棉裤都是娘把二哥或二姐的棉衣大改小改造的,棉袄棉裤的里面没有额外贴身的内衣,棉袄棉裤外面也没有多余的罩衣。冬天到,寒风来,冷风上面从扣不严实的袄领子里进到上半身,下面则从棉裤角往上直窜。下雪的日子,一脚踩到厚厚的积雪里,雪就从裤腿角钻到棉裤里了,顿时一股透心凉的寒气直钻到心底里;有时走在路上,雪粒子透过袄领子,一点一点,一片一片,落到了贴身的皮肉上,上下齐攻,浑身冻得发抖,牙齿子上下不停地碰撞,咬得嘎吱嘎吱的响。

我的故乡关于小雪和大雪这两个节气有这样的农谚:“节到小雪天下雪,小雪不过三五日”“大雪纷纷是丰年,大雪节气到,不过一两日”。

我国古代将小雪节气和大雪节气都分为三候。小雪时节的三候:一候虹藏不见;二候天气上升,地气下降;三候闭塞而成冬。大雪时节地三候:一候鹃鸥不呜;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

唐代元稹《小雪十月中》:“莫怪虹无影,如今小雪时。 阴阳依上下,寒暑喜分离。满月光天汉,长风响树枝。横琴对淥醑,犹自敛愁眉。”对小雪节气的描述恰如其分。

诗人陆游在《夜大雪歌》中是这样描写大雪天气的:朔风吹雪飞万里,三更蔌蔌鸣窗纸。初疑天女下散花,复恐麻姑行掷米。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大雪,十一月节。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

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最忙最累的就是娘啦。

北风不停地刮,天空中如鹅毛如柳絮的雪花不停地飘,在磨道里推磨的娘头上戴着一个斗笠,爹的身上披着一个蓑衣,放眼望去,草屋上、树枝上、院子里被白色笼住,天地一色。

家里的一家老小并不因为下大雪而不去填饱肚子,爹和娘天不亮就起床顶风冒雪开始推磨,终于把一盆地瓜干掺了几瓢玉米粒子磨成了糊糊,娘就坐在鏊子前开始作烙煎饼的准备。

爹到院子里的草垛前,用棍子把柴垛上的需敲掉,然后从柴垛里扯出一筐麦穰,一夜的雪让这些柴草十分的潮湿,娘 把柴草放到鏊子下开始点火,几经反复好不容易把柴草点着了火,由于潮湿,顿时冒出带着寒气潮气闷味的浓烟熏得娘眼泪直流,咳嗽不停。院子里的积雪越来越厚,一张张煎饼被娘从鏊子上揭起来成为一家老小的主食。

我想,在那一个时刻,娘的心里只有她的亲人,越是大雪纷飞的日子,越要让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女填饱肚子;而她,无论雪下得再大,那是天公的事,影响不了她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责任。

穿越时空五十年,我依然清晰地看到大雪纷飞的日子那坐在铁鏊子前烙煎饼的娘。

读高中的时候。

上世纪1980年的腊月十九,这一天是星期六。

让我刻在脑海里的是,这一天是我作为临沂育新中学八零级高一一班的学生,第一学期期终考试结束的日子。

1980年,是恢复高考的第四年。在此前的一年,大哥在第三次参加高考时金榜题名,让祖坟上冒了青烟插了旗杆。有哥哥这个标杆,我自然而然地把人生的目标第一步确定为到城里的学校读高中,下一步的目标当然是考上大学。

1980年的初夏时节,我们当时的临沂县汤河公社坊坞联中学习成绩排名前25名的同学集体报名,参加了当时的全县重点高中临沂育新中学的招生考试。

大哥就是在这所学校复读一年考上大学的。大哥对教他的老师怀有深深的膜拜感,他甚至把他复习时做的课堂笔记都一本本地整理好放在家里,以备我将来可以借鉴。考到育新中学读高中成为我追求的第一目标。

当我考取临沂育新中学的目标真的实现的时候,我高兴,我激动,我风光,我自豪。

我成为我们前去赶考的25名同学中唯一考中的人,也是汤河公社考中这所中学的两名幸运儿之一。当时在坊坞管理区6个村庄里,随着我的同学不停地传播,当时产生的反响不亚于当年大哥考上大学,更有不明真相的乡亲以为我考上城里的学校就是考上了大学拿到了城市里的购粮本。

我从风光和自豪中回到现实中来,我告诉我自己:必须考上大学,否则无颜见父老乡亲啊!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到入学报到的时候,教室的墙壁上张贴着我们的入学成绩。我这个坊坞联中的第一名汤河公社的尖子生到这里排在了全班50名同学中的后十名,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入学成绩各科的前5名被班主任指定为介绍学习经验的人,剩下的同学都是写决心书的人,而我就是那写决心书的群体中的一员。

曾经的欢乐被现实击打得不满14岁的我生疼生疼的。那似乎两年后就可以手到擒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有希望吗?还会有备好的鞭炮和掌声在等待吗?

我的爹娘都是大字不识半升的农民,但他们知道知识的重要,为了我们的学习,他们可以勒紧自己的裤腰带,我上小学我上初中,爹都是靠观察天上三星的位置来判断叫我起床的时间,对爹来说,哪有他睡囫囵觉的时间啊!而对担任村干部的娘来说,我始终是她的骄傲,她用能够给予的最无私而伟大的母爱滋润着我鼓励着我。

从老家到我上学的学校距离是65华里,我骑自行车正常行驶大约两小时,遇到逆风的时候,路上最多用时三个半小时。我住宿的学生宿舍是1976年全国一片防震声的时候建起的防震棚,每三间防震棚里按放了两排20多张木板床,到吃饭的时候,我们就坐在床头上,脸对脸地吃煎饼卷咸菜,只有家庭条件好的同学会到学生食堂里买馒头买菜。

天热的时候,往往从家里拿的煎饼吃到后半周就开始长出绿毛了,一股浓浓的霉味,总是把发霉的煎饼放到盛满热水的茶缸里泡一泡,然后皱着眉头吃了它。

天冷的时候,煎饼是不用担心长毛了,但天短夜长,晚上上晚自习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了,放在包袱里的煎饼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如果此时一个麦煎饼卷上辣椒咸菜,吃到口中一份麦香一股余香,梦中都会伴着笑声。一般情况下不敢多吃,因为一个星期从家里拿多少个煎饼是有数的,如果晚上多吃了,总有一顿是要少吃的。

第一个学期期中考试的时候,全班排名我是第28名,是受老师表扬进步最快的学生之一,因为我的学习成绩已经排到全班同学中等偏下的位置;我的目标期终考试进到中等偏上。

爹娘的心中他们的儿子始终是最优秀的。我从小学到初中,都是班里的班长,上了高中,我担任了班里团支部的组织委员,我要努力提高学习成绩,给爹娘拿回一张奖状。

期终考试还是来到了,我向着我心中的目标努力着。星期五的晚上回到宿舍,我翻了盛煎饼的包袱,里面还有两个半煎饼,想到明天中午考完试后就可以回家了,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煎饼卷上咸菜吃了,吃上这个煎饼又多看了一会儿书,似乎为最后一天的考试加油。

到最后的一天考试到来的时候,同学们都有一种马上要冲出牢笼获得自由的期盼。那天早上往教室走的时候抬头望天,天空灰蒙蒙的,我们称为“雪粒子”的小雪花已经慢悠悠地开始往下飘了,但于我们而言,注意力都集中在考试上。分数就是学生的命根子啊。

当考试终于结束我们满身轻松全心欢快地走出教室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和我们早上往教室走的时候大不一样了。早上落到脖子里的“盐粒子”此时已像柳絮,像鹅毛,天连着地,地连着天,一地白霜,天地一色,苍苍茫茫。

回到宿舍,绝大多数同学都边议论考试的情况边准备吃饭了,我翻了翻盛饭的包袱,里面还有半个煎饼。稍稍犹豫了一下,我推出自行车,在同学们的劝阻声中还是踏上了回家的路。

家是永远的港湾,家是最温暖的地方,家中有疼我爱我 爹娘,有呵护我宠我的哥姐。无论风雪有多大,也难挡我回家的决心。

四十年前的临沂城不可与今天同日而语。跨出校门,我骑着自行车沿着沂蒙路一路南行奔到解放路,行驶到解放路桥上,我从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慢慢前行。

四十年前的沂河老桥,承载着一代临沂人的记忆,也承受着历史车轮的碾压。始建于1934年的沂河老桥,主桥桥面钢筋混凝土修建,漫水路用料石铺设,高低不平。当我推着自行车走在老桥上,曾经发生一件惊险的事:自行车前轮打滑,差点连车带人掉到桥下去,等我把自行车扶正小心地往前走时,刚才的一番惊吓让我的心中五味杂陈。

元代马致远在《寿阳曲·江天暮雪》写道: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江上晚来堪画处,钓鱼人一蓑归去。每读这首诗的时候,我就想起我的风雪回家路。

跨过解放路上的沂河桥,走过九曲公社驻地,就是回家的岚兖公路。公路的两侧没有现在密集的建筑,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公路上几乎碰不到车辆,也难以找到和我一样的同行者,天空中偶尔会有几只孤单的麻雀从我的头顶飞过,麻雀发出的悲凉的叫声与我产生共鸣。

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头发上,穿的棉衣上都已经被白雪点缀;脚上穿的鞋子里渗进了积雪又融化成了雪水;我戴的口罩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用手摸一摸似乎摸到的是一块冰。

当我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当我一个雪人推着自行车出现在爹娘跟前的时候,娘一把就把我搂在了怀里:“儿啊,这么大的雪,你这么个小人儿是怎么回来的啊!你让娘担心死了心疼死了啊!”娘边说边流泪,我也在娘的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儿。

身上的积雪开始化成水,而我的心里却是那般温暖。有爹娘的地方就是家,家不在于富有而在于温馨啊。

如今娘早已作古,娘搂着大雪天回家的儿子的情景却依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娘病危的时候。

天下的爷娘疼小儿。从我降临到人世间,爹和娘就像宝贝一样疼爱我呵护我。

我长大了,爹娘老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还不满70周岁的老爹告别了这个世界,把娘扔在了老宅,那一年,娘刚刚63岁。

爹是因食道癌去世的,爹去世的那一年我才26岁,我的儿子刚刚两岁,还没有好好的给爹尽尽孝心他就走了,每当看着爹的遗像,只有他身上那件灰衬衫是他的病情确诊后,我的媳妇到商场里给他购买的,当时爹还说:“你们手里也没有多少钱,怎么还花这么多钱给我买衣服。”爹一直到去世的时候,这件衬衣也没有脱下来,当时娘拍板决定:其他的给爹的送老衣服都没有让爹贴身穿过,这件衬衣就作为送老衣裳让爹穿着走吧。

岁月匆匆,时光如白驹过隙,爹去世后的第23个年头,86岁的老娘病倒了。这次是大病,发病的时间就是23年前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日子,脑梗,从那一刻起,医院的病房成了娘的新家。

娘从2015年6月2日凌晨发病到11月6日中午二次脑梗,让娘与她生命的终点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让她的亲人们每天都在极度的牵挂和焦虑中度过。

从娘第二次脑梗入院的时候,医生就告诉我们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大哥和大姐让我的媳妇开车拉着他们,去把给娘送老的衣服就备下了。此后,娘的病情好转,但这些给娘预备的衣服一直就放在娘的病床下。娘二次脑梗后,和医生办公室一墙之隔的病房每天让全家人忐忑不安。娘脑梗前一直有哮喘的老毛病,血压一直挺高的,平时治哮喘和降压药都是娘每天要吃的药。脑梗住院后,一切都听医生的,每天医生查房都要对娘的病情进行一番重新评估,然后就是调整药方,开始输液,躺在病床上的娘有时连上几天昼夜不停地被输液。刚入院时,护士是从娘的手上扎针,还夸奖娘这么大的年龄了,血管还是那么清晰,扎针很容易的;随着时间的延长,护士在娘的手上扎针已经不那么容易了,一般扎针水平的护士已经扎不上针了,必须护士长亲自上阵了,护士给护士长当助手了,娘的儿女们看着娘满是针眼的手,心疼得泪往肚里流。再往后,护士长在手上也扎不进针了,就从娘的脚上扎针,就往上延伸从娘的腿上扎针……每隔一两天,早上还不开始输液,护士先要根据医嘱从娘的胳膊上抽出2至3管血做各种检测,刚开始的一个月,抽血还是很容易的,此后再从娘的胳膊上抽血就越来越难了,站在娘病床前的儿女们心疼啊,姐姐哭着说:“小三啊,咱娘身上没有多少血了,你给医生说说,别每天都做检查啦,隔一两天抽着好几管子血,咱娘不撑这样抽啊。”我是又心疼娘又很矛盾,这是给娘治病,让我怎么对医生张口啊。

让我们意料不到的是,脑梗没有一下子要走娘的命,哮喘差点让娘告别这个世界。

2015年11月26日(农历10月15日)的夜里,天空中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六角形晶莹的雪花从小到大越来越大,洋洋洒洒如同一幕白纱。唐代白居易描写《夜雪》:“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而对我来说,一夜不知从床上爬起来几次,看着窗外一片银白,我的心一直挂在病房里的娘身上。

感谢公安和环卫工人们,雪后的清晨我依然可以驾车行驶在滨河大道上,穿过隧道,六点半就赶到了娘的病房。我第一时间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娘的身上又布满了各种监测仪器。我一把推开门,值班的大姐告诉我娘从上半夜开始喘得特别厉害。

映入我眼帘的娘再也不是发病前的娘。尽管娘二次脑梗后不能说话了,但我每天早上送饭到病房,都要大声地给娘说话,娘给我的互动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有时嘴角还要动一动,脸上还有微笑的表情,我还给娘开玩笑:“娘啊,儿子今天早上又给你煮了一只老母鸡,你尝尝老母鸡汤香不香啊。”其实,娘一直插着鼻饲管,再好吃的饭菜她也尝不到味啊。我曾给姐姐们说:“过去家里穷,咱娘舍不得杀只鸡吃,我们小的时候鸡瘟死了,娘煮煮还是把鸡肉给我们吃了,现在娘两三天吃一只鸡,她却尝不到鸡肉的味道。”

那天早上,窗外树上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洁白、安详和宁静。病房里的娘张着大口喘个不停,娘的嘴唇已经干裂,我用棉棒沾上水给娘湿润一下嘴唇,依然是嘴唇上裂出的血丝混着水流到了娘的下巴上;娘的喉咙已经快要点火就着的感觉,那干燥嘶鸣的喘息声让我和大姐站不住坐不下;娘的两眼毫无光彩地盯着病房的天花板,很长很长时间都不转动一下。

一直盼到医生来查房了,但我们听到的医嘱是让我们绝望和心碎的。不能再重复的医嘱,我用电话把娘的亲人们都召唤来了,病床上的娘还是喘息不止,是那种大张着口在发出哨子声的喘。我和哥姐们商量后踏上了回家的路,我要回老家找大伯家的哥嫂商量一下娘的“后事”。

从我13岁进城赶考,到后来在城市里工作,回家的路不知走过来多少趟,唯有这趟回家的路让我心碎。公路上的积雪让车辆行驶缓慢,面对麦田里的厚厚的白雪我没有大地银装素裹的感慨。我感叹上苍的无情和命运的残酷,那位慈祥的老娘就要永远地告别这个世界吗?爹走了,娘再没了,我还有家吗?有爹娘的地方才是家啊。

当我的车停在老宅的门前,门前厚厚的积雪依然。小时候大雪过后,娘烙煎饼爹扫雪的景象呢?

当我推开老宅的大门,迎着我奔来的是看家的老黄狗从积雪盈尺的院北头一跳一跳地来到我的面前。当年我冒雪回家那个一把把我搂到怀里的娘呢?

院里的桂花树上布满了白雪,腊梅已经挂满了花苞,放在往年,我一定会把娘请到桂花树前给娘照张相,让娘穿上大红色的外套,戴上大红的围巾,祝福老娘做百岁老人。可我的祝福已成为一腔空愿。

岁月如水,流走的是时间,留下的,是深深的思念和人世间最真纯的感情。

我知道,在四季分明的故乡,每年的冬天还会有下雪的日子,还会有下大雪的日子,故乡的老宅还在,不在的是曾经在老宅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爹娘,是消逝了的童年的无忧和成年后的担当。

其实,不论是有雪无雪,不论是小雪还是大雪,长长的人生路上,一路走来时,那些大雪纷飞的日子和日子里万千俗事以及日子里的心情,都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记忆里,总是在回首的瞬间,那么清晰地闪现在脑海里。

(写于2019年6月2日至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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