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三十多年前的那个稻香秫熟亲情浓浓的秋天,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上,这辈子难以忘怀。
诗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三春不如一秋忙,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瓜果飘香,橙黄橘绿;稻子、玉米、花生、地瓜、黄豆、棉花,老百姓吃的穿的都要让它颗粒归仓。农民们早出晚归收获着劳动的果实,年少的我在那个秋天却收获着浓浓的亲情。
我上小学的时候,三秋大忙时节学校里都要放秋假,能干活的一起参加生产队的秋收秋种,不能干活的就在家里帮着紧张忙碌的父母看家望门做做饭。
让我难忘的那个秋天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半大小子没有升学的压力,作为红小兵的代表组成了保护秋收执勤小队并担任了小队长。每两人一组在主要路口手握一杆木制红缨枪,胳膊上佩戴着用黄漆写着执勤两个字的红袖章,既新鲜又风光。
我作为小队长就显得更加繁忙,回家吃饭都像要出征的战士一样匆匆忙忙。每天除了值好勤,我还要搞好队员的执勤情况登记并向老师及时汇报。为了增强我们这个执勤小队的凝聚力,我把仲秋节时娘发给我的两个冰糖月饼都自己没舍得吃,贡献给了大伙儿。我们的认真劲儿不仅老师表扬我们,就连村里的老书记都在我娘面前夸我呢。
遗憾的是我还未充分展示我的领导才能,经过一次秋雨的洗礼,我却病倒了,先是头疼后是发烧、咳嗽;先是浑身无力后是躺到了床上;先是口服大青叶片后是打小针再到挂吊瓶。就这样几天前的那个红小兵小队长一下子成了个不说话就流泪的病号。
天下的爷娘疼小儿。我作为姊妹中的老小,这一病就如同家中发生了一场地震,父母急,哥姐忙,连出嫁的大姐听说了也利用晚上披星戴月步行三十里路来看我。
那时三秋大忙的时候,各个大队、生产队都成立三秋生产指挥部,娘作为大队干部自然是大队三秋指挥部的重要成员,对村里的事极度认真的她因为我的生病则更加忙碌,天不亮就把这一天的饭做好,晚上还要把分的地瓜削成瓜干晒到地里,有时忙到鸡叫还不能入睡。我小时候吃药片都是先哭一顿伴着娘的劝解声和手里拿着糖块的诱惑声才把药片吃了,印象最深的是一种中药丸子,娘每次都是先把大中药丸子分成几十个像黄豆粒大小外面再沾上红糖的小药丸哄着我吃下。
有一天上午我从床上爬起来坐到院子里,除了鸡狗鹅鸭就是树上的麻雀,抬头看看飘着白云的深邃而高远的天空,没有了和小伙伴们在一起时的热闹和充实,想在院子里走一走脚却像踏在棉花套上一样轻飘飘的。心烦意乱的时候,邻居家那棵伸到我家院子里的枣树枝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我看到了那根枣树枝上还有一个红红的枣。
看着这个枣,我的心中立即想到了枣的脆和甜,想吃枣的欲望在我胸中如同燃烧的烈火一样浓浓升起。
那天上午第一个回家的是在生产队里干饲养员的父亲,我立即就把我想吃枣的愿望告诉了他。父亲说:“想吃东西就是病快好了,我给你买去。”
等娘回家问起父亲的时候,我告诉娘父亲去给我买枣去了。娘说:“我们附近的村今天都不逢集,再说八月十五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没有卖枣的了,你让你爹上哪里去给你买枣呀?!”
娘这一说,我对父亲去买枣也不再报什么希望。午饭过后,天下起雨,娘顾不得吃饭就赶回指挥部去督导秋收现场用塑料布苫粮食去了。我独自坐在屋里向外望着院子里的雨水,心中也在为没拿任何雨具的父亲担心。
秋风萧瑟,绵绵的秋雨带来了凉意。就在我感到极度无聊的时候,门响了,父亲回来了。一眼望去,父亲浑身都被雨淋透了,鞋上全是泥,两条裤腿一条撕裂了一条磕破了一个洞还沾着血迹。父亲进屋后把手中的布包放到桌上,到锅屋里找了个盆,把布包里的枣全部倒出来。
半盆红红的甜甜的枣!
原来父亲先是到附近的洪瑞村问了有枣树的人家没有买到,接着就步行了十几里路到了板泉村,那里正在逢集,因为正是三秋大忙的时候,父亲赶到集市的时候,赶集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到卖水果的摊位上看了看,有卖苹果的卖梨的,唯独没有卖枣的,父亲就问他们知不知道哪里还有卖枣的,其中一个卖水果的给父亲提供了一个信息,上午有一个人挎了一篮子枣卖得还剩半篮子,因为看着天要下雨没等卖完就走了。于是父亲问清了这个卖枣的是哪个村的人,又赶到了这个村,终于找到了卖枣人,终于把人家没卖出去的枣全部买下了。在回家的路上,因为下雨,过一个水沟时滑倒了,一条腿磕破了,一条腿的裤子撕开了。
半盆红红的枣,甜了我的口,甜了我的心,甜了父子情。
其实,父亲买枣过程是后来父亲啦呱时说的。当时,父亲把枣倒到盆里后接着就端出去把枣洗得干干净净放到我的面前,就说了一句话:“你生病身子弱,吃太多凉的受不了,我给你把枣煮熟了吃。”
一向很少为填饱自己的肚子进锅屋的父亲亲自去抱了一抱柴火给我煮枣,枣煮熟了,父亲看着我吃,问了一句:“好吃吗?”我点了点头,他满意地从腰间拔下旱烟袋抽了一袋旱烟,然后到生产队喂牛去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永远忘不掉那煮熟的红彤彤的甜甜的诱人的鲜枣,忘不掉老父亲那个秋雨中归来的样子。
那是一个亲情浓浓的秋天,收获了果实,播种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