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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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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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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的你,是否安好

这世上总有这样的几个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上,擦肩而过,散落在天涯,但你会牢牢记着他们的衣着相貌,想起他们时,你会心绪难安,甚至有所牵挂。

乘坐G3103的一家五口

去年6月17日,父亲节。

我在杭州东站候车大厅等车,离上车还有50分钟。于是,有足够的时间注视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但不管是坐着的还是走着的,大多数人都低着头在看手机,而我只想放松一下颈椎。

我正对面安静地坐着几个人,应该是一家三代吧。

从左边数起,穿着灰色T恤的爷爷正眯着眼睛、伸直右手在看车票,大概想再次确认车次和检票口,他的脚边是并列排着的二只拉杆箱和一只鼓鼓的大行李袋。旁边的青年男人大概是他的儿子,因为两人实在长得很像。年轻爸爸穿着一件布满小黑点的白T恤,脸色苍白,歪着头、闭着眼睛,但似乎也没睡着,搁在双腿上的双肩包正一点一点往下滑。坐在爸爸旁边的妈妈,人瘦瘦的,戴着一顿宽边的黑色帆布帽,怀里抱着一个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一只手拿着奶瓶在给小女孩喂。妈妈的膝下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下身穿着一条七分牛仔裤,上身穿着黄黑相间的条纹衫,对着妹妹挤眉弄眼。坐在最边上的奶奶,系着婴儿腰托,腿上是小男孩玩的大飞机,脚边是用尼龙袋包装的被子脸盆之类。

我不知道这一家人是从哪里来,但我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中,知悉他们是在杭州看病然后回家的。

车站广播响起: “乘坐高3103的旅客请注意,现在开始检票上车,请到23B检票口检票上车。” 坐在对面的爷爷首先起身,快速地把一只鼓鼓的大行李袋往自己脖子上一套,一只手拉住二只拉杆箱,另一只手扶起爸爸,侧着头慈爱地看着儿子,而这个爸爸站起后松开父亲的手,弯腰去抱妈妈手中的女孩,当小女孩扑向他时,我没有看清他的眼神,但看到他露出的一排洁白的牙齿。一大家子你推我扶走向了检票口。我也准备起身,突然听到坐我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对她邻座的人说: “做人真当空劳劳,三十多岁的人,上有老下有小,被医院回绝了”。我的心一下子收紧,赶紧用目光去追寻那一家人,只看到了走在最后的爷爷那笔挺的背。

又到了今年的父亲节,岁月还是那么静好。对于普通一个家庭来说,夫妻和睦、小孩听话、一家身体健康,都是值得知足的幸福。我不知道那个酷似父亲的年轻爸爸,有没有得到上帝慈悲地对待,如果他还在这春暖花开的人间,我希望他孝顺父母、忠于妻子、呵护子女,珍惜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平安健康地活着。如果他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么在今天属于父亲的节日里,我希望那位爷爷不要过度悲伤,因为生活总是充满希冀的,你的孙子酷似你的儿子,正如你的儿子酷似你,生命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延续着,生生不灭。

半夜去七院的外地姑娘

自从外孙女出生,我双休日几乎都在杭州,周六下午去,周日晚上乘坐9点48分的动车回上虞。

季节过了冬至。气温越来越低,天气预报显示,午夜凌晨,气温在零下二、三度。

今天又是星期日。晚上十点二十分,我乘坐的动车到达绍兴东站,一下车,风夹着雨迎面而来,我竖起羽绒服的衣领,缩紧脖子,拿着伞匆匆往出站口走。

因为这个点,公交车已停运,等着坐出租车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我也排在队伍中,一点点往前挪。

排在我后面的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姑娘,胖胖的,一脸憨厚,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棉衣,背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包,手机贴在耳边一直说话,一口外地普通话:“我已经到绍兴东站了,问了人,说这个站下,到那个镇比较近,有人在那个镇上等我,我先到镇上,然后再赶到七院来,今天雨那么大,我伞都没带”。从她的话语中,我大致猜到,她现在急着赶路,是要到七院去。

绍兴市第七人民医院是一所精神病专科医院,一般的人听了都有点忌讳。在这个寒冷的雨夜,这个姑娘从哪里来?她到七院不知是为了什么人?是她的父亲?兄长?还是男朋友?镇上又有谁等着她?是她的亲戚?同乡?还是病人工作的单位同事?

轮到我上出租车了。我拉开车门,坐到车的后排,对司机说“金通华府小区西门”,司机很不高兴地说:“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伍,接了这个单”。因为高铁东站到我家的路程,在出租车十元起步费之内,听了司机的话,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沉默不语。这时,司机摇下前边右座的车窗玻璃,对着排队等着下一辆出租车的姑娘说:“你去哪里?”“这里有一个叫什么埠的镇吗?”姑娘有点确不定地问。“皋埠镇,你坐上来好了。”司机真是秒回,说得特别肯定,而且也不跟我商量,叫那姑娘快快上车,姑娘也不问车费,迅速地坐到了车子前位。

一路上,雨不停地下。积着水的路面泛着一片片的光影,道路二边桔黄的路灯闪烁迷离,已是晚上十点四十左右了,路上见不到行人。车内,三个人一路无话。我沉默,是因为我一直在脑子中搜索,周边除了皋埠镇之外,还有没有一个叫什么埠的镇。

司机要先把我送到,再绕一点路送她去皋埠。在快到小区门口的红绿灯路口,我把一张十元面值的钱提前给了司机,然而对那姑娘说“这把伞给你吧,我已经到家了。我们这里的出租车司机都很好的,你胆子大一点,他会安全把你送到皋埠的。”我说这话,不仅仅是说给姑娘听,渐意识里我更多的是想说给司机听。姑娘很感激地说,“不用、不用”,我还是把伞留给了她。

到家后,脑子里时不时想到这个憨厚的姑娘,不知司机有没有多收她车费?也不知她半夜几点到的七院?

一个外地女孩,在寒冷的下着雨的深夜,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去七院这样的地方,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位干净的老太太

又是一个周日,因晚上同学聚餐,我乘坐下午3点16分的动车回上虞。

我的座位靠车窗,上车时人特别挤,我在进入座位时,脚下被别人的拉杆箱绊了一下,重心一偏,整个人就压在一位坐着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了一跳,我直起身,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哦,没事没事”,老太太和善地看着我。

我落座。打量身边这位老太太, 猜想她大概七十多岁,花白的头发微微有点卷,黑色的七分大脚裤,青灰格子的上衣,脚蹬一双黑色方口搭襻金丝绒布鞋,给人的感觉,清爽、平和、慈祥。

“你到哪里下”老太太问我,“绍兴东站,你呢?”,“哦,我绍兴北站”。我们就这样聊起天来。

老太太告诉我,她是一个肿瘤晚期病人,腹膜后转移,出现了肾积水,肚子有点胀痛。今天是到杭州看中医,她指指行李架说,“配了二十多贴中药”。老太太3年前查出肿瘤,手术、复发、放疗、复发、化疗、再放疗,我很难把这样一个肿瘤晚期病人和眼前这位干净的老人联系起来。

“你一个人啊,小孩子不陪你吗?”,“没有,我看病都是一个人,我有二个儿子,十多年前逃走了一个,逃到连手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唉”老太太脸上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还有一个在嘉兴包田,赚的也是辛苦钱,去年买粮谷时,出了车祸,脚骨粉碎,躺了三个多月才落地。老头子不识字,来了也没用,家里承包了几亩鱼塘,还养了70多只白鸭,总想赚些给我看看病,可惜,上个月有3只白鸭被人偷走了”

“三年多了,看病已经花了十来万,幸亏现在政策好,医疗费报销还有些多,现在儿子给些,老头子每天卖鱼卖鸭赚几块,但还能筹到一点,总还想给自己再治疗一下的。今天检查费加药费,又花了九百多,现在支付宝里只有五十多块钱了”。我不知道如何劝慰,只是一连声地说,会好的会好的。

“列车前方到达绍兴北站,有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绍兴北站到了。”老太太起身拿行李架上的包,我连忙站起来帮忙。她谢过我后,笑着对我说,“我到家还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公交车下来就是家门口,现在方便,村村通公交了。”

“再会噢、再会噢”,看着即将下车的老太太,心里升起一股暖流。这位偶遇的老太太,穿的干净,看得清澈,没有一句抱怨,一个人应付求医之路上各种繁杂的手续。短短十多分钟的聊天,我没办法说我了解多少,但我真的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干净。

生之艰辛、爱之甜蜜、病之痛苦、死之无奈 ,这是许许多多普通人的生存真相,也是我们真实的生活。但愿我们都能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但愿天涯的你们,都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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