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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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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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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小学时光

记忆是人生过往的珍藏,走进它能看到曾经的自己;而抚摸年少时的一段记忆,那是我对过往岁月的深情拥抱。

                                    远去的小学时光

如果说一辈子要驻足许多站点,小学无疑是我人生的第一站。

我就读的小学是龙浦湾头小学,那是一所没有校门也没有校牌的学校。当时,龙浦乡8个村,湾头村是最大的一个村,三百二十多户人家,一千零一点人口,附近有几个村的高年级同学都到我们村来上学。

1970年初,国家本着“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的理念,小学六年制改为五年制,于是我成了我们村第一批接受五年制教育的人,用九年的时间,走完了现在的孩子们用十二年走过的小学、初中、高中的求学之路。

我是虚岁七岁上的小学,其实才五周岁半多。懵懂无知,纯洁朴素像春天乡间田埂边的荠菜。

可能我记事比较晚,小学一年级的生活,无论我怎么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在空中,没有留下任何的影像资料。是父母、兄长、同学一起帮我拼凑起来,才还原了最初一年的小学生活。

1970年秋季的一个上午,母亲送我去学校报到,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去的,因为母亲也说不记得了。我想我当时一定穿了最漂亮的衣服,书包是母亲提前缝制的只有一根带子的布袋,布袋里有五分钱买来的一支铅笔和二分钱买来的一块橡皮。听我堂姐说,我那时候个子很矮,布袋的带子很长,背在我幼小的肩膀上一直到膝盖下面。

说是学校,其实是一间单独的叫大队间的屋子。因为那一年村里有三十多人上学,教室不够,我们一年级新生临时安排在这里。这临时的教室估计也就七、八十平方,在村子的中央,旁边没有玩耍的空地,也没有遮荫的树木。教室房顶木头梁上挂着很多蜘蛛网,窗户上的玻璃也都破了,用纸糊着。有一扇窗户对出去是二排相对而放的大粪缸,估计有20多只,经常看见有人拿着温度计一样的东西在粪缸里探测。

教室里的木头“黑板”,用木架子支着,斜靠在墙壁上。泥做的地面,高洼不平。几张课桌也高低不一,大小不等,有的桌子还缺半截腿,只好用石头或木头支起来,保持平稳。凳子都是每个人自己背去的,是每天背进背出,还是每家拿去放在那里了,二个同学为此事还发生过争论。

小学一年级的老师是郭老师,语文、算术都是他教的。郭老师原名叫郭洪查,浙江东阳人,1963年到我们村里教书,一直教到1982年退休,退休后又继续代课三年多。村里有很多人家二代人都是他的学生。郭老师个子很高,说话慢条斯理,他教育认真、待人热情、平易近人,那时候,淳朴厚实的村民,非常尊重有文化的人,见到郭老师,都会很亲热地叫他一声“郭老师”,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朴实无华的尊重。郭老师也很感恩村民对他的关爱,跟村里很多普通人结成了永久的朋友。1992年郭老师离开我们村,跟着女儿定居在他乡,现已是93岁高龄,耳聪目明、思路清晰,今年九月一日,我和几个同学专门去看望了他。

关于一年级上学时要交多少书杂费这件事,又说法不一了,有的说交五角,有的说好像是交八角,我问父亲,他说那时候交多少书杂费是真没有印象了,只记得当时一个劳动力一天劳作下来十分工分 ,能换来六角左右工钱,而且还算是比较好的生产队了。

我们是在上学半个月后,才开开心心领到新书的。语文书的封面好像是我爱北京天安门,翻开课本,第一页是“毛主席万岁”,第二页是“中国共产党万岁”。那时候不学拼音,所以我的普通话很差,至今打字都用五笔,不会拼音。小学的数学不叫数学课,而是算术课,开始学的是十以内的加减法。

二年级时我们搬到了村西北一个叫马园里的地方,原来的村轧谷厂临时改成我们的教室,大概有百来平方,教室的外面是村西的一条河。语文还是郭老师教,算术是王松良老师教,王老师很严肃,经常拿着教鞭,对着回答不出问题的同学,高高举起他的教鞭,然后按照他当时的心情好坏,给予或轻或重的惩罚。

二年级下半年,我们搬到了村学校的所在地,吴家祠堂。几个教室在祠堂二侧,用木板隔起来。每个教室的正前方悬挂着毛主席的标准像,画像下边是灰泥抹着、墨汁刷过的一块黑板。我们接受的是复式教育,和四年级合成一个班,老师给我们讲课时,四年级同学就做作业,等到老师给四年级同学上课时,就换成我们做作业。那个时候,我有了一只珍贵的铁皮铅笔盒,盖子里面印着乘法口诀表。

教语文的是赵鸿锵老师,算术是韩秋棠老师,算术中包括珠算,每周一节。音乐起先是陈水珍老师,后来是赵鸿锵老师,体育是韩秋棠老师,他们几个都是1965年从绍兴插队到我们村的知识青年(同年插队到我们村的有36名知青),教我们时,都只有20多岁,风华正茂,他们代表着知识、代表着文明、代表着城市,一举一动都让我们好奇,他们启蒙了我的最初也影响了我的一生,尽管这几位老师在我离开小学后,很少碰到了,但他们一直在我记忆的深处陪着我,从未忘怀。

学校操场中间有一个戏台,正对着教室。所谓操场其实也是村民的走路,西南角有个沙坑。没有乒乓球台,没有篮球架,其实那时候连篮球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体育课上的最多的是军棋、三毛球、手榴弹、跳远,跳绳。那时候玩具很少,课外活动时,女同学围在戏台下面,跳皮筋、抓子(五枚小石子)、踢毽子,男孩子们就在戏台上摔跤、追追逃逃,蹬起一身灰尘。

我们家就在学校西边的下面,直线距离不到二十米,有时候课间肚子饿了,我还可以跑回家,爬上凳子,从挂着的饭篮里,捏一团冷饭吃吃,听到上课铃声响起,迅速跑上几级台阶、从戏台下穿过,回到教室也来得及。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时候班级一半同学有绰号:赖头婆、小赖子、长子、木大、小矮子、四只眼、地老鼠、拖鼻头等等,我嫂子也是我小学同学,她的绰号叫牛嬷嬷,出点是因为她力气很大,我好像没有绰号。

有一个叫四只眼的,每次上珠算课,因为没有算盘,总是借来借去的。那个叫赖头婆的,上学总是迟到早退,就算来了,要么是背着她二妹,要么是抱着她小妹。还有一个叫长子的,因为没有交学杂费,每次都被老师点名,然后高高的个子站在座位上,摸着脖子低着头,声音很小地答应老师明天交上,结果明天又没交上。有一个没有绰号的同学,名字我也忘了,因为他妈是个哑巴,天天被同学讥笑,后来干脆不来上学了。我们一起入学的同学,到最后五年级毕业的只剩下一半,很可惜,我们没有目光稚嫩的毕业照。

小学时代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个英雄人物故事,如刘胡兰、张思德、黄继光、邱少云、董存瑞、雷锋、草原英雄小姐妹等等,这一串闪光的名字影响了我们一代人。

最不能忘怀的是每个学期开学初,我们都要吃糠麦果,忆苦思甜,接受贫下中农教育;我们学工学农,学校里养了兔子,大家轮流拨草喂兔子,还早早起床拾猪粪、牛粪。那时,学校除了寒暑假外,还可以放农忙假,没有兴趣班一说,没有课外阅读书,很多同学都帮父母干活,我因为父母都做轻便的工作,农忙假里也就是春捡麦穗,秋拾稻穗,成了田野里疯玩的孩子。

时间流逝,岁月远去,一段清苦欢乐的年华成了遥远的记忆。我已忘记了50年前刚学字时那歪歪扭扭的笔迹,失落了那番不能复制的纯净,那个朴素如荠菜般的小女孩不见了,老师不见了,同学不见了,湾头小学也于1990年9月停办,几间教室也被村里的三户人家买下,当作普通用屋。

每每去父母家,总是要斜穿过曾经的学校,看着记忆中活力敞亮而今佝偻灰暗的教室,心里有种硬梆梆的微痛,这里,藏着我人生最初从无知到有知的几年,只是我找不回来了,永远,四十多年的风,把一切都吹远了,远的连回忆都要没有了,但有些事情注定沉淀了下来,成为我心灵上不能轻松的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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