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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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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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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影

我喜欢回忆,回忆在我,是打捞幸福的别样方式。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放场电影,不亚于过年般欢喜。

提前好些天,从消息灵通人士口中,得知村里过几天要开大会,且开会当晚要放电影,这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想着法子打听电影的片名。

期盼乃至兴奋的心情,从这时就开始聚集、发酵、扩散,天天起床后就扳着手指倒记时,真到了要放映电影的那一天,干啥都神不守舍,兴奋得像心里揣了只小兔子,只希望时间过得快点,眼巴巴地盼望着天黑。

那个时候,电影放映员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在农村代表着知识与时尚。骑着自行车,驮着铁箱子,威风十足地穿行在连着一村又一村的机耕路上。不过,夏天放电影时,放映灯前那上下穿梭飞舞的的蚊子,也一定让放映员痛苦难忍。

夜幕还没降临,晒场上已竖起两根竹竿,挂上银幕。

这时,各家小孩扛着长凳、架着板凳、拖着桌椅,都来到晒场。衣袋裤兜里装着母亲炒好的瓜子或红薯片,有的手拿甘蔗,像横笛一样来回吹在嘴边。一群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孩子,就这样点缀在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凳子中间。

先来的,大都选择摆放在靠银幕中间一点、前面一点的地方,那是最好的位置。也有后来的厚着脸皮加塞的,为了捍卫自己的地盘,二者就开始打上口水战,到后来甚至动起手脚,最终的结果是弱者屈服于强者的拳头下。所以,为了不让人家挪动凳子,每家总有一个孩子,那天是绝对不回家吃晚饭的。

电影马上要放映了。大人们也陆陆续续赶来,找自家孩子“定”的位置。一时间晒场上人头汹涌,热闹非凡。孩子们站在凳子上,用手做喇叭状,扯着嗓子大声喊“妈——,我在这儿,在这儿。”“奶奶——,快点,快点!这里!”

你呼我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像口沸腾的大锅。

电影开始了,那些还没等到自家大人的孩子,根本没心思好好看电影,身子转来扭去,竖着耳朵,静听场外的喊声。想想自己晚饭也没吃,占了那么好的位置,可大人们到现在也没来,自然心里感到很委曲,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那个时候,经常放的是《铁道游击队》、《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冰山上的来客》、《上甘岭》等等。电影放映前有加映,会先放一段农业科技方面的宣传片。

每当电影的片头曲开始,银幕中出现一个闪烁着无数光芒的红色五角星,下面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几个字时,我们个个热血沸腾,和着电影中的歌词,大声地唱。

电影放到一半,一片胶卷播放完了,银幕上出现“换片”二个大字,趁着这短暂两分钟,有人钻出人群去黑暗角落解手。小孩尿多,可是挤不出去,又担心下一片马上开始,于是就蹲下,在家人的遮掩下就地解决,小便顺着地势流到前后或左右人的鞋子里。

电影结束了,灯光亮起,放映员的声音响起:“今晚电影到此结束!请大家散场时不要拥挤,家长带好小孩。”晒场上顿时又热闹起来,人群向四方散去,忽暗忽明的火把也照亮在通往村外的各条大路上。

有时候我们也去别的村子看电影,早早约好几个小伙伴,还没等天黑,嘻笑着上路,三四里路走着跑着就到了。

因为没带板凳,我们只能找个有利的位置站着,有爬上树杈的,有骑在围墙上的,有站在石头上、砖堆上的,一个个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尽量让自己的眼睛超过前面的人头顶。有时候,实在看不到,我们就会跑到银幕反面,蹲在地上看。

有一次,我们去离村五里多的邻村看电影,看到一半下雨了,我们把外套脱下来顶在头上,边唱歌边往家跑,歌声、笑声夹着雨声,响彻在空旷的田野上,到家已淋成了一个落汤鸡。记得我们公社当时有八个村,我去七个村看过电影,想来也看过七遍《地道战》。

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非常匮乏的年代,电影带给我们的是开心、是快乐、是喜悦和幸福,是深深的情结。

而今,当我一天天远离那个充满激情、为看一场电影不惜冒雨跑上几里路的自己时,我知道,我正在失却自己内心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丢掉生活的情思,我很想变回从前的我,可是,我终究是回不去了。

于是,我只能坐在这里回忆,打捞曾经的幸福。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夜晚晒场里的一撮光亮和人群、那坐在长凳上对着银幕哈哈大笑的少女以及那一颗期盼电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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