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桂香说父母

星期六回老家看望父母。车子还未到家门口，就看到晾晒在门口水泥路上一片金黄的稻谷，也看到了父亲笔挺的背影，他正背着一把谷耙往家走。

下得车来，看到父亲刚翻耙过的谷子，一棱一棱的，闻到了一股稻子的气味。突然想起林清玄的《阳光的香味》。我蹲下身来，抓起一把闪耀着金色光泽的稻谷，靠近鼻子用力嗅，“这不是稻子的气味，是阳光的香味”。

父亲今年87岁，母亲83岁，他们俩从1961年3月踏入婚姻之城，已携手走过了六十多个春秋，二位老人身体健康，血压不高、血脂不高、血糖不高，家里没有一颗药片，偶然感冒了，去村卫生室配几颗，吃个二、三天也就了事。亲戚朋友同事们都说我们福气好，有这样一对健康的老人。

母亲拿着一把竹扫帚站在门口道地上，看到我就说，今年的桂花开得太多了，每天都落满一地。这桂树是父母的伴，他们常常在劳作之后坐在树下，锄柄靠着树干，目光安详，静听桂树裸露的心事。

这株桂树形状极好，树冠似一朵大蘑菇。曾有人说，这树现在买的话最起码要一万多。树上的桂花挤挤挨挨、热热闹闹，空气如渍了蜜糖一样又甜又香，感觉自己像一颗小酒虫，掉进了甘醇的酒窑里。

我们村子里的人，很喜欢在院子里种一棵桂树，大概“桂”谐音“贵”吧。所以，这样的季节，香气随风四散，整个村庄都变得柔情蜜意起来。

这么多桂花，想自己动手泡桂花酒。我从老屋堂前拿出二张大竹匾 ，轻轻摇动树干，随着一阵阵噗噜噜声响，碎花如密集的雨点掉落，竹匾里很快积起黄灿灿的桂花。母亲准备了冰糖、粟烧和陶瓷器皿，眉头舒展，感恩大自然的馈赠。

父亲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收看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情况，红润的脸上看不出多少皱纹。我知道他这几天肯定关注着党的二十大，因为看电视新闻和看报纸，是父母亲每天的日常。

前天，父亲从同村种粮大户那里买来湿谷500斤，每斤1.15元，已经晒了二个热头了，等会就可收回了。父亲跟我说，我堂姐家买的是已经晒好的燥谷，每斤要1.6元，不知我们这500斤湿谷能晒多少斤燥谷？

太阳快落山了，父母干脆利落把晒好的谷子收拢，分5袋装好，过称，一共是457斤。二人合力把5袋谷子拖回家放到堂屋，搁到凳子上。期间，我要帮着抬，他们非不让，说我抬不动的，我硬要抬，可这百把斤重的谷袋还真不太好抬，尤其是要使劲把谷袋高高垒起来的那一刻，我还真不行，看着父亲和母亲抬起谷袋，一起用力往左一晃，就着惯性顺势把谷袋往右抛上去了，我汗颜。

父亲回到客厅，拿出一面算盘，噼里啪啦几下，跟我母亲说，这次买的谷划算的，500斤谷便宜了155元。

我父亲算盘打得好是远近闻名的，别人对他的评价是“左手算盘右手字”，意思是说他能同时左手打算盘右手写字，左手打算盘时眼睛是不看算盘的。记得七、八十年代，每当年关，各个村子都会排着队杀猪，我父亲就是那个记帐报钱的人，一边用右手记帐，一边用左手打算盘，当时全公社8个村，大家都惊讶并称赞父亲的这一手绝活。

父亲85岁时还自己种田，后来在我们兄妹几个的强烈反对下，总算不再亲自种田，留了一点地，种葡萄和弥猴桃。葡萄和弥猴桃是我们村的主要经济作物，全村370亩葡萄和420亩弥猴桃，让青绿的村庄拥有了强烈的存在感，村民的日子也越来越丰盈，越来越甜蜜。

晚饭后，父亲和母亲又坐在电视机前，今天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京闭幕，习总书记主持大会并发表了重要讲话。父亲和母亲听得很认真，他们感恩这个伟大的时代，庆幸自己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能继续享受改革开放的成果。他们平淡知足，慈悲感恩，饮食起居有规律，劳动锻炼不停息，老有所学，老有所为，老有所乐。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对幸福生活最好的诠释。

看完新闻联播，父亲又拿起今天收到的《绍兴日报》，他眼不花，耳不聋，一副牙齿齐全。母亲则起身给我准备枕套被子，怕我冷非要给我再套一床厚一点的被子，我拗不过她，真的是“有一种冷是母亲认为你冷”。

季节已至深秋，我明白，父亲和母亲也走入了生命的深秋，我得多回家陪陪他们，为我的余生储藏有关父母点点滴滴的慈爱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