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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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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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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学为起点

七律·重阳节抒怀

秋雨秋风日渐凉,野花野草始泛黄。

浮云野径尽秋意,只愿吾师喜重阳。

 谨以此诗献给我所有教给我知识和技术的老师们,尤其是我小学的老师,他们已经七八十岁了,应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赶见他膝前小孙儿环绕,老伴或儿女搀扶,倚仗而行,甚是欢喜!

 国庆期间,疫情此起彼伏,天气也是阴雨连篇,闲来无事看文友写的他的老师倍感亲切,老师写当老师的趣事,还有孩子们写他们眼里的老师。我一直想写给老师点什么,可是提笔就停了下来:因为抱愧,算是漂流多地,整日瞎忙,没有停步喘口气,没有心情评判自己,没有骄人的成绩启齿言与老师,无以面对辛勤教育过我的老师们!

今晨恰逢重阳登高,一路上缓缓前行,细心盘算,从小学到大学,哪个老师印象深刻?哪个老师影响久远?

有黑老师上课不带化学书,“胸中自有数万甲兵”;有郭老师上课一手始终捏着黑板檫,随时擦黑板,而且能单手画圆;有白老师讲课像讲评书一样精彩,娓娓道来;张斌老师面带笑容,爱在讲台下转悠,牵引同学齐侧目;高老师讲语文课激情高昂,那时没有PPT课件,他一番描述,眼前自有诗情画意展现等等,老师各有特色,不胜枚举。

脑中如电影闪现,然拙笔无力,不一一呈现,敬请老师们谅解!在我心灵深处,是从小学启程我的读书生涯,小学老师的形象熠熠生辉,记忆犹新,因此赘笔一番。

我的小学在村庄的中央,一线八孔窑洞,隔墙过去是生产队的办公室和会议室,街畔上有个公厕共用,脑畔中间栽着旗杆公用,以前不用每周升旗,只要把国旗升上去就不降下来,直到换新。一排窑洞最东头是个大窑,窑面正中还浮雕着大五角星,接着是两间办公室,三孔窑洞被一道砖墙隔开,砖墙中间做了一个拱形的门洞,锁一道铁门。后来被派来的申校长曾进这个幽静的小院,在这个生产队办公室住。

一墙之隔,就是另一个世界:第一孔窑洞就是他教的学前班,热闹非凡,毕竟是刚上学的孩子,谁能坐得住?心野惯了不想受束缚,板凳要坐十年冷,第一年最冷,大部分同学还穿开裆裤,等上冬天没有火炉真的冷得坐不住。下课我们在校园阳光下疯跑,墙角挤暖暖,上课有老师还好,没有老师就站着聚堆拉话,教室整个一个马蜂窝,乱哄哄,有的一直爬在门上望风,也不敢出门槛。

这是申校长教给我们的规矩:学生上课时,铃声一响,必须进教室坐下来,不能再跑出教室。这是以门槛为界的界限意识从此在小小的我心中扎下根:敬畏规则,尊敬师长。

我估计是刚赶上开始学前教育,教室门上明明写着:学前班,可高年级叫我们是幼儿班,用陕北话说出来是:肉乙巴,也就是爱追大孩子玩的小尾巴。那时我们班大小不一,高低不等,小的大概四岁,大的有八岁,小的可以读两三年,大概和城市早期的托儿所一样,因为老师根本教科书,没有教学任务,我们没有书,黄绿色的挂包只有半截滑石笔和一块小石板,有的干脆书包也没有,大人们笑着说:这拦羊的连个小撅头都不带!

我还记得四个小屁孩挤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老师给我们讲万恶的地主和生活艰辛而慈爱的妈妈的故事,我们听得入神!

那时最高是五年级,从东开始依次是学前班,一年级至五年级,最后一孔窑洞是柴炭房,西头用石头砌墙,中间是学校的铁大门。硷畔是用石头垒起来,高出路面五米多高,边缘上用砖砌成砖栏,一米多高,小孩子就爬不上去,这么四四方方构建我们的运动场。

校园中央是老师集体办公室,在三四年级之间,同时也是常荣毅老师的住所。常老师是我第一任语文老师,那时没有发胶,但他每天都把头发梳得光溜溜而且还发亮,脸也白净,他是专职的老师,与灰霉土脸的庄稼人显著的差别。晚饭后,他盘腿坐在砖栏上看报喝水,下地回家幺着牛,拉着车回家的大人都路过这里,简单拉上几句,就知道孩子在家的表现和家长的意见,比家访更方便全面。

我羡慕他每天悠闲自得的坐在哪里,如姜太公钓鱼,不用出校园便知知那些调皮孩子的一举一动,上课谁回答问题在说谎,稀奇古怪的事在课堂上讲,还能知道村子以外的大事情。他教给我们写字一笔一划,大大方方,笔顺先后,不得马虎,课文一遍一遍领读,抽查生字也不落下一个学生。他手中自制的一根教棍,拇指粗,是用长了七八年的红柳枝削成的,红柳学名叫多枝柽柳,我们叫它山春柳,就是新疆串羊肉串的红柳,在陕北是编筐的好材料。在老师的手中,它的威力发挥到令人窒息,调皮学生一看见就哆嗦,谁在黑板上不会或者写错生字,那就在老师跟前自动伸出手,体验山春柳打过掌心那钻心的痛。

后来和同学谈起,其实常老师第一次打每一个人都是真的用劲,以后挥舞的力度有所减轻,手扬得高,落得轻!规矩不变:错一个,不会写,都得挨棍子。感谢他的鞭笞,以至于我们学习的路上,一如既往地认真,不敢敷衍了事,不敢丢三落四,不敢马虎大意。

等三年级下学期,一个班只有我们十一个学生,乡教育局开始合并学校节省教师资源,于是从四年级开始,高年级统一并入一所三个村子合并的中心小学。上学要走五里的山路,还要趟过一条河,上一道坡,才到窄小的校门。

行政村中心小学比村小学大多了,依山而建,坐北朝南,两排窑洞下来还有专门的运动场,那时候没有草坪,没有硬化,就是打谷场上栽起两根粗木头的篮球架。第一排窑洞是教室和一孔教师办公室,校门一进就是老师集体办公室,紧挨着六年级,依次往低排教室,如果学生太多,可以分成两个班。这样大概有十孔窑洞,三周围上土墙,有三十公分厚,两米多高,上面竖有圪针,墙内外柳树成荫,校园内还有三块青石板做的兵乒球案。第二排窑洞是校长室,器材室,教室灶房和公派教师的宿舍,因为人走的少,院子里长满野草。

我曾背靠在校园外的土墙,捧着书本大声地读书;我曾在上体育课上,满操场拍皮球,咚咚作声;我曾在兵乒球案台前打过球,挥汗如雨,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到五年级时,班主任是个带深度眼镜的语文老师,自创一套学生自学模式,从生字写拼音写偏旁,换偏旁找字,组词找近义、反义词,最后造句,一条龙下来一个生字预习就能写三行。因为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些运动,尤其是兵乒球,上学早到就是想多玩一会,所以学习语文嫌查字典麻烦就是抄别人的敷衍行事。

直到数学老师抓住我的手才醒悟: 三十年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离上课铃声响还有一两分钟,因为我在学校坡底已经听到预备铃,五分钟后正式上课,我气喘吁吁地跨进校门,校园还有学生在跳绳、踢毽子、打乒乓球,我只顾往前走,不想被一只大手拽住,那是一双粗糙而温暖的大手,我回过头,原来是我的数学老师,他刚进校园,我反超了他,他瞅见我屁股上的书包认出我,一把把我的手拉着:“等等,小艾,老师有事告诉你!”

“不是,老师,我这快迟到了!”我着急地打住他的话,准备撒手跑。

“不打紧,我会给你们班主任说的。”他松开拉我的手,上前一步,抚摸着我潮湿的头发,慢条斯理的说:“是这样,过几天学校抽调咱们班学习好的同学参加乡上的会考,各个学校的五年级尖子生都坐在一起考试,考完排名次,奖励表现优异的学生和学校。你数学成绩一直很优秀,思维灵活,能破难题,这次只有三个名额,我推荐你,你好好去复习,做好迎战准备。”

当时我感到受宠若惊,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就跑开了。其实心里窃喜:终于可以出头露面一次了,我一定要考个好成绩回来。

其实老师器重我是有理由的:打小爱学数学,低年级时拿百分是时常事,上课竖着耳朵听,生怕遗漏了什么,作业在课间就竭力完成。当然也离不开老师的栽培,日复一日的心血浇灌,把每个孩子视为己出,毕竟都是乡里乡亲,每一堂课都是一场战役,老师如指战员声嘶力竭的呐喊,充斥着小小的窑洞教室,直怕孩子们听不到,听不懂。

当然也有尊师重教的社会氛围,民办教师大都不是正规师范毕业,有高中文化水平,和旧时落榜秀才差不多,因为种种原因辍学务农,村委会和校长协商请他们老师,一个月好像三四十元工资,秋收后收公粮了,粮站发几袋玉米、小麦等口粮发放补贴。他们也和学生一样作息一样,一般上午上课,中午回家吃饭,下午两点再到校备课改作业,放学要整队一道送我们回家。就这样半工半农,养家糊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辛勤地付出着。乡亲们也深知老师不易,平日里有好吃的给老师送点,农忙时间也轮换着赶上自家的牲口,上手帮忙播种秋收。

就这样,老师左手拿着圆规、三角板,右手捏着䦆头把,看着孩子们的作业的红对号,听着书声琅琅;如同蹲着地头看谷子在生长,谷叶随风飘摇沙沙作响。这时候他的表情,应该和刘老师一把拽着我的手,那笑眯眯的样子……

刘老师对我也没有过分“照顾”,没有开过小灶,遇到难题不会只有等第二天老师讲,不敢主动去问,放学都掉在后面,故意和老师拉开距离,除了本人胆小,与当时敬畏教鞭的氛围有关。虽然教鞭留下酸楚的记忆,更多的是和大多数乡亲一样,对知识分子的尊重和敬仰。

那是什么得到刘老师的独爱?我想大概是我对数学最后一道计算题情有独钟,一般最后一题作业题,或者练习册的“想一想”都是比较复杂的题,我都绞尽脑汁去突破难题,总有巧妙的办法解开它,思路打开后有时会找到两种解题的方法。记得一次上数学课,刘老师让大家把昨天布置的那道“想一想”解答一下,大家都害怕地垂下了头,只有我抬了一下头,这样的细微动作被老师不经意就捕捉到,他走到我跟前,把半截粉笔递给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你上前试试!

前一夜我琢磨了好久,刚有个突破口,但施展不开后边的思路,我忐忑地走到黑板前,举起手,歪歪扭扭地写下第一步……

“非常好!你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那么大家一起来这样想:……”老师依然看着黑板上的我,及时指导大家探讨下一步的思路。

善于引导事物发展的方向的人,会调动集体思维,从辩解中点拨,打破常规思维定式。我不记得他怎么引导大家,反正我当时豁然开朗,奋笔疾书,写下后面的解答步骤,最终写出答案。

回头看见刘老师笑了,满脸皱纹像玫瑰花开了。

我实在太高兴,像得胜归来的将军被簇拥着——听见大家的掌声,都不知道怎么回到座位上的?反正那股劲一个月都没有散去。后来我更加认真钻研数学,老师也适时让我上讲台再展示我的技能。当时感觉像隐藏在民间的杀手,平日不见我出手,总在需要的时候,摁着难题一顿胖揍。

结果会考并没有选我,我猜想刘老师应该在选拔的会上,和语文老师争得面红耳赤,他不想失言:对一个孩子的信赖和承诺无法兑现。我也没有去力争,因为我的语文成绩真的比不上前几名,就这样无疾而终了,我深知刘老师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但抉择权在校长手中。

如此我俩之间的秘密保留至今,后来我们俩相互怕单独撞见,谁都无法说出口,就这样我上了六年级,他还在教五年级;我上了中学,他还在小学五年级;就这样我们都亏欠着对方大半生……

现在想去,惭愧连老师的姓名都忘记了,最后从小学同学口里知道:他叫刘俊升,记忆中他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一身中山服干干净净,颧骨很高,一笑就露出两颗门牙,平时不爱说话,讲课慢但吐字字字如金。

如果知识如海洋,广阔无垠,那我可爱的小学老师就是搏浪的小船,从江河的渡口上扶我们上船,载我们抵达海口:那道学前班的门槛,那根光滑的山春柳,那个清晨与老师温暖的邂逅……

教育历程不单是学校,还有社会和家庭,我姑且认为我的教育是从小学为起点,因为是那时种下求知的欲望,那时的老师依然为我们指明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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