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
早上推开楼宇门,哦,下雪了,而且墩下厚厚的一层(陕北口语dun:乃厚实之状,陕北口语中常把名词当动词)。
恍惚间,我看见儿时的自己钻在被窝里,听见老妈出门看见下了同样厚的雪:啊哟,又墩下一场雪!然后是扫帚在雪地里划得刺啦刺啦的声音。接着老爸也出了门,带着厚手套,拿起铁锨铲雪,一起扫雪到大门外,到牛槽,到柴窑,到坡底,到大路,到井沿,到我的梦里......
恍惚间,看见更远:多年前,陕北高原下了齐膝厚的大雪,树枝被积雪压断,咔嚓一下坠落。
恍惚间,看见更远:北京的紫金宫、老街、古城墙、老巷,掩盖住现代气息,感觉好似穿越到了明清年间。
下雪天,如果你有时间,最想干嘛?美食, 煮茶 ,读书,喝烧酒都是冬天的小情人。窗外雪花飘飘,寒风凛冽,约三五好友一聚,还是带孩子、爱人玩雪?冬天有雪为伴,这小日子特别舒适,惬意。
男孩子爱在雪地飞奔,堆雪人打雪仗,喘着粗气,湿湿的头发上升腾起祥云;情窦初开的女孩依着窗,透过玻璃,听雪落的声音;婆姨们喜欢聚在一起,煮一锅关于孩子、包包、友情等等,拉得起劲,辣得过瘾;汉子则呼朋唤友,拿出家里的烧酒,挣命地喝,醉卧在雪地,吆喝着:喝不醉不算英雄!
而我,喜欢在空旷的雪原上踽踽而行,留下一行脚印......
我想着:这是那一场雪?是舞台上刽子手屠刀挥下,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吊镲声,大幕一片漆黑,随后银幕上出现漫天飞舞的雪花,六月雪,窦娥冤。
还是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拄着细长的拐棍,颤颤巍巍地走在年三十的雪中,远处火树银花,近处灯笼高挂。
或者是,那个带毡笠子的人,肩扛一支枪,红缨在雪中如旗帜飘扬——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或者是路遥笔下的“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那样沸沸扬扬,洋洋洒洒地下在黄原县的某个街道。
雪那么大,好一个憔悴的辛弃疾,凭阑北望;
雪那么大,好一个单薄的苏武,拄着旌节牧羊;
雪那么大,好一个英勇的杨子荣,独闯威虎山中。
雪如此壮丽啊,世人都知道“沁园春”这个词牌名;
雪如此浪漫啊,踏雪寻梅,那是争芳斗艳的斗篷;
雪如此纯洁啊,唯美的景,心爱的人,陪伴着严寒的冬。
雪本来是水的固态,没有气味和颜色,更没有感觉,没有神情,恰逢作者和读者的处境和心情,被赋予了生命,被烘托了气氛,被渲染了色彩。
这几天连着下了两场雪,红艳艳的灯笼光映照雪地,这种感觉才叫过年。虽然温度下降到零下十几度,我在雪中走了许久,雪终究要化,不给她留点什么,辜负了她的一片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