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枣
小时候家里穷,炸枣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而且都是为了年节才会做为数不多的一小缸当菜盘。
那些年过年,村里常来一个乞丐沿家乞讨,那是一个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乞丐。我放学回来,他已经坐在门前屋檐下了,母亲把家里能吃的年货匀了一些分给他,那乞丐像是熟人一样也不客气,解下肩上的“伽志袋”,一样不落地装进去,正要系上袋子的封口,转头看了看我,伸手从袋子角落掏出一个油滋滋的塑料包,翻开塑料包,里面露出两颗金灿灿的炸枣,笑眯眯地对我说:“你放学回来还没吃饭,来,先吃一个垫垫肚子。”我有些胆怯,望了望母亲,母亲笑着说:“爱吃就拿一个吃吧。”我也没来得及多想,怯生生拿了一个往嘴里塞,带着余温的炸枣外酥里嫩,咬下一口,芝麻花生馅儿立即从被咬的那个洞涌了出来,热乎香糯的。等我还想再去要第二个时,乞丐一瘸一瘸地消失在屋角的巷子中。
闽南人形容一个人体壮结实,往往喜欢说这个人长得像“炸枣”。姐姐说,孩童时候我长得胖嘟嘟的,便被常常唤作“小炸枣”。就这样,炸枣仿佛和我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个不起眼的炸枣,是很多闽南游子的味觉记忆,连接着无法消退的乡愁。小时候我随父母远离故乡生活,同一个小区里住着一群离乡的闽南人,每到过年,有家庭主妇的家庭总要安排做炸枣分给楼上楼下的邻居吃。刚出锅的炸枣经受了热油的一番洗礼,披上了一层黄金铠甲,像极了这群栉风沐雨在外打拼的闽南游子。趁着热气,咬一口,外层皮的酥脆、里层皮的软糯、馅料的鲜香美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地瓜糯米特有的香味沁人心脾,热乎糯甜的炸枣,嚼在嘴里化成了一股浓浓的思乡情缘。
醉过方知酒浓,吃过才觉味美。现在想要吃炸枣,已经不需要再等到过年过节了。大凡能够吃得到的,也许会在入口之后很快就失去了原该有的那种想象中的美味,但好像只有记忆中的东西才最好吃,这确实是一种残酷的事情。就像我们深深地藏在心中的那个人,明明知道即使再相遇,也绝不会再有原来那种幸福,可就是不肯从我们的心里失去,有的时候,还会忽然地愈加地向往。
走过了四季,又到了年底。记忆里,炸枣那热乎糯甜的年味总是让我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