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初夏的一个傍晚,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中的小满刚过没几天,快临近端午的时候,当我不经意间发现楼角的草丛里冒出两三棵竹笋来,一时间满脸露出惊奇的样子,走过那么远还回望着,心中还不停地念道,那路边栽的竹子,竟然长到这里来了。
那竹笋看似比路边那片竹子长得还要粗,最长的那棵有半人多高了。我望着那嫩嫩的笋尖,翠绿绿的,像蝴蝶张开的翅膀,忽然想起老家的笋来,也忆起了课堂上的事了。
那是上小学的时候,大约是三年级了,老师常在课堂上让我们用“春笋”造一个句子。笋在老家的竹园里每到春天过后,一个个破土而出,有的冒着比拳头还大,在那片竹林里,争先恐后地长着。
对此,竹笋对我们乡下成长的孩子来说并不陌生。不过,同学们常常造的句子听老师在课堂上念着,大家乐得东倒西歪,能笑出眼泪。那时,而老师要求的多数是让我们用来比如新鲜事物或好的事迹像“雨后春笋”一样,而个别同学却时常曲解老师的苦口婆心,造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句来。
自此,课中那些形象的褒义,让我对笋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识,也对它产生了一种爱护的心理和浓厚的兴趣。
往后,对于笋的故事,又听到些更深的见解和一些醍醐灌顶的启发。那时,在农闲的时候,大人们常饭后坐在一起爱东谈西扯,讲些历代的由来,道些民间的传说,常谈到最多的是古时二十四孝中孟宗哭竹的故事,说其病重的母亲在寒冷的冬天里想吃笋子,孟宗急得没办法,便顶着风雪跑到竹林里抱着竹子哭了起来。因诚心所致,金石为开。那竹笋竟然在冰冻的雪地里破土而出了。小时,父辈们讲这个故事时,我记在了心里,并信以为真。便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自己傻乎乎地跑到门前的那片竹林里,在雪里刨了半天,没找到半个冬笋的影子。后来,父亲又讲了一个吴人设笋、汉人煮箦的故事,说那个北方人到南方吃笋后,回到家乡竟把床上的竹席剪了当笋煮着吃。那人做那样荒唐的事突然让我毛塞顿开,发现自己也如那个北方人一样,生活肤浅,性情过逾。
慢慢地,随后年岁的增长,学知的积累。却发现一个小小的竹笋犹似人性,有它的两面寓意。一个比作层出不穷的好人或好事时用它,如哭竹生笋,春笋怒发,斗笋合缝等;一个用作贬义,比如人性的丑恶。如明代解缙有副对联,毛泽东在延安整风运动时期也曾用这幅对联形象地讽刺了主观主义的学风,批评那些没有科学态度、不老实的人,如“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他忠告全党:“马克思列宁主义是科学,科学是老老实实的学问,任何一点调皮都是不行的。我们还是老实一点吧。”(摘《毛泽东选集》第三卷)
至此,再次楼前探望,发现那笋害羞了起来,裹在阳光里,葱嫩翠绿,有股虚怀若谷的样子,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转身离去时,一股凉风习来,疑似有人在吟郑板桥的诗句,那诗像在笋的那边,一节一节的,啪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