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骄阳逐夏末,半晚残日到初秋。深巷忽然风和雨,谁知长江已东流。”中元节,是对逝人祭奠的日子。今年又回到农村老家,看到了了的人烟。我劝家人,少买点“纸钱”和炮仗,这样不环保,地下的爷爷奶奶会明白我们活着的人的这份心情的,但还是买了炮仗和纸。
我们纪念长眠于地下的亲人,会在坟头对着里面的亲人说“**起来拾钱吧!过节了,***来给你送钱了……”等等类似的话!要是非要说这一天还有什么,那我不得不说20年前,我的奶奶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发生的支离破碎的片片段段了。
我跟我大伯说,奶奶在我的脑海中还有三个映像,其他都模糊了。一个是给我煮面疙瘩汤的时候,一不留神我打翻了刚盛的一碗热腾腾疙瘩汤,手腕处立刻起了一个大大的水泡,应该只有疼和我那时的痛苦的哭声,但记不得怎么哭的了,不过奶奶肯定知道,因为只有她在我身边。至今右手手腕处仍然留着一大片“印花”,像是奶奶留给我的怀念。
还有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好像是过年。20年前的农村过年特别热闹,我们这些10几岁的小孩子夜里三五成群的是完全可以到处乱跑的,甚至半夜回家也没关系,大人们几乎不问,莫名的放心。没有现代人的那么多顾虑。我们打着灯笼,哪家放炮了,我们就去哪家拾炮,第二天把拾来的炮剥开,再把炮药装进一个玻璃瓶子里,然后“呲花“玩,不亦乐乎。
但是,我却在那一晚上度过了吓人的一夜。
从我家到村口有一段胡同路,我记得我小爷那时还开着小卖部,卖着瓜子一类的零食,但都要经过这个胡同。那天晚上,夜静的只能听到风声,我一个人从家里出来打算去买点好吃的,但在经过胡同口时,有个我二大爷家的孩子叫卫国的在胡同口“䁃着”,突然冲我大吼一声“啊”!当即我就被吓的魂飞魄散,后面就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的,不省人事,只有耳边嘈杂的七七八八的声音!
也是后来很多人告诉我的,也有我朦胧的记忆中的,奶奶像个半仙一样从庄前到庄后的喊我的名字,这是一种仪式,说是“叫魂”!说我的魂被吓跑了,得不停的叫喊才能叫回来,否则我就变成傻子!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天多少时间,我好像慢慢的好起来了,据说是三天三夜,奶奶不知疲倦的把我从另一个世界给“喊”了回来。现在看来,我不够聪明,可能是因为还有一部分魂魄没有回来吧。但感觉我好像也不怎么傻,这应该感谢奶奶在那个寒冷的夜晚与刺骨的白天响彻整个村子的呼喊声吧!
好像也是这个季节,那是最美妙的一件事!我躺在门前的歪脖子大枣树下。睡在“绾床子”(方言)上,奶奶拿着蒲扇,一边给我扇着,一边给我讲我听不懂的牛郎织女、二郎神、牛魔王的故事。尤其是下午天热,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只有大树底下最凉快,奶奶会端上刚洗好的“晒枣”(枣的一种品类),给我吃,真的甜到没话说。
那时的枣是我们夏秋之际最美味的零食,真庆幸那棵大枣树是我们家的,趁大人不在的时候我一定会爬上去,爬到顶枝上,手里拿个带子,边够边往嘴里塞,跟悟空看蟠桃园一样,大吃特吃,不亦乐乎!
奶奶则会要求我不能这样,一是危险,二是有的枣还没有成熟,我这样容易浪费,破坏了枣子的生长;更重要的原因奶奶要把枣集中打下来,统一清洗,统一分配,说是,庄里人不多,我们要把枣子洗洗分分,给我小叔家、二哥家、二大爷家、大娘家、小爷家送点过去,过年的时候蒸馒头用(把枣放进馒头里蒸)!其实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给那么多人,现在看来,奶奶有点伟大,她告诉我,人不能吃独食!
于是,每年,到枣子成熟的时候,我们会在树下铺一个大床单子,一个人上树摇,我们全村的小孩都会在树下张罗撑单子,枣子落下的瞬间,哒哒的落地的声音和我们孩子的欢呼声,异常的清晰,甚至是最悦耳的声音。
我们孩子在渐渐长大,奶奶却渐渐变老,我上初一的那一年的深夜,奶奶永远的离我们而去了!
现在都已记不清她得了什么病,中间的很多环节似乎都省略了,只记得我做坐在一个灵车上,窗外黑乎乎的,刮着凌乱的风,只记得她是我们村第一个响应号召进行火化的老人。现在想来,希望奶奶不要怪我们!
奶奶的事好像说完了。
抬头看见门口的歪脖子枣树已经不知所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不是太粗壮的枣树,但已然硕果累累,看的让人嘴馋!颗颗粒粒都那么饱满,我问二大娘借了一个长竹竿,打掉一片,捡一个就往嘴里塞,嘎嘣脆的吃一个,也是很甜,但比起奶奶给我洗的那一碗枣好像还是差一点点!
但不管怎么样,每次看见这枣树和满树的小枣,总会想起奶奶,想起慢慢淡忘却总能记起的事情,那是可能不会有人还记得的关于奶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