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听鸟声

余 生 听 鸟 声

王月山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某晚，中途醒转，便卧着看书。翌日，“咕咕----咕”的鸟叫将我吵醒。赶至窗前，鸟不知所踪。

少年时，喜爱上树掏蛋，逮小鸟，鸟亲追着头上屙屎；还有家居的燕雀，害我三天不洗头就痒。

小学时，同学中借来《伊索寓言》，从《斑鸠与人》故事里知道：有个人捕捉一只斑鸠，要杀死它。斑鸠请求赦免，并说：“请饶恕我吧营，我会为你捉到更多斑鸠——”

山中，捕鸟人常用斑鸠引诱同类；林中，乌鸦黑压压一片，吓人；傍晚，村人听到猫头鹰的叫声而恐慌——

继后，我从课本中陆续读到有关鸟的诗文：“两只黄鹂鸣翠鸟，一行白鹭上青天”；“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还有，高尔基笔下《海燕》的勇敢，乌鸦喝水的智慧，乌鸦反哺的深思；运用仿生学的莱特兄弟——

“曾经年少不经事，再见已是不惑年”。我长年身居闹市，间时结伴步入山中，常见鸟从身旁掠过，却很少听到乌鸦、喜鹊、猫头鹰等的叫声。

前些年，三楼的平台也见鸟停落，只因黑猫欠缺管理，它便捕鸟填食。

四月的江南，气温宜人，正值鸟的天堂。惊蛰时节，鹰飞返北方，恋着筑巢繁殖。只有斑鸠飞出来，蝶变为鹰，与鸟争相辉映，愉悦的欢叫爆满春天，为之增添温和的气息。

唐代诗人杜牧曰：“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走进白墙灰瓦，小巷悠长的江南，最遇烟雨朦胧迷离时，生活的节奏也会紧跟着慢下来。唯有屋檐上的鸟语；路边点缀的花香，定会勾起心底的深层念忆，才将日子过得情趣了然。  

怪不得古人打马过江南，逢遇朦胧细雨。静听雨下在青瓦屋顶时，偶然听到几声鸟鸣，惘然之间也会变得美丽，心肠也会跟着软下来。感发出“未发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近年来，国家对野生动物实行保护，平台之上方又见鸟的停落，只是人未靠近，便作鸟兽散。

观察鸟已有些时日，平台上，除八哥、麻雀、黄莺、翠鸟之外，尚有罕见的鸟。斑鸠最多，警觉性高。

我该原谅斑鸠的离我远去，它的躲避、求生；《伊索寓言》主观的持见有失偏颇。假如人类对它恩爱有加，百般珍惜，它何须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人性的弱点与丑陋，才是它幕后操纵的始作甬者。

“叶底树间栖双影，你方唱罢我声喧；一般大小一般色，常把斑鸠当杜鹃”

鸟似乎是豁达大度的义士，它总爱试着和人靠近。翌日清晨，“咕咕”——“咕”叫声再次将我唤醒。我轻步移至窗前，斑鸠似箭一般飞离，巡视它们离去的地方，见不锈钢防盗网的角落处，筑有简单的窠，只因拖把遮挡，故此昨天疏漏。

  “维鹊有窠，维鸠居之。”思之斑鸠，与一般的鸟相，它够不上天生的建筑师；也不是优美的歌唱家。自古以来，它们很少垒巢，如需构筑，其窝亦在结构简单、平坦坚固。但它对生活总是充满着热情，每每活脱成一个优雅娴熟的绅士。一旦警觉四周潜藏危，它便会重新作出抉择。但它最早与先民结下不解之缘，《诗经》、《周章》首篇的诗文以鸠比兴，歌颂青年男女的忠贞爱情。从而，《诗经》变得厚重翔实，丰富多彩；同时成全了莎士比亚的诗《凤凰与斑鸠》——

  也许斑鸠对人抱有信任，愿与世间万物友善，并为之歌唱：为其梳理，除去附体的寄生物。尽管人多么地毀灭它、占有它，让其不得安生，但它还是小心翼翼地与人相处。

  我正自为刚才的搪突懊悔时，斑鸠忽地飞抵鸟窝。连接数天，迟迟不敢靠近。

  小儿天性对鸟有着情缘，他自从发现秘密后，饭前课后总爱溜近窗前，甚至忍不住移开窗户，放些他喜爱的香肠、瓜果等，斑鸠起初也是飞离，后见大着胆隔距打量，再是爱理不理，似乎不吃嗟来之食。

  又一晚，狂风骤雨，小儿惊醒后，吵着要看，待到天明，他用塑料筐搭盖雨蓬时，见有两枚蛋。

  “爸，斑鸠一连几天不离窝，它会饿死吗？”

  我笑着不答，只是劝他细心观察，方知鸟的双亲分工合作多么默契，它们的爱竟是那么细致入微，坚守与谦让。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鸟孵化出壳，鸟亲更为辛勤，轮流寻食、照料、喂养。

  小儿从菜园捉来活的青虫，鸟亲也就不再坚持不受。日复一日的精心喂养、呵护，小鸟羽毛渐渐丰满，跟着学会振翅，由近及远，直至随同双亲出外觅食。

  又过数日，窝里不见有鸟，心里不免有些空落。但想到双亲的离开有它们的理由。隔些时日，双亲回来后又孵化、哺育了下一代。

  每日观看科教频道节目《自然传奇》，方知斑鸠同其它动物一样，它们对待儿女看似苛刻、严厉，实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爱。

  海里有一种鱼，仔鱼啃啮母体长大，母鱼却在痛苦中煎熬死去；青藏高原，曾见母牛宁愿被主人鞭答至死，也要拦劫运水的车辆；还有藏羚羊的跪拜——诸如此类，动物的母爱何等高尚，令人震撼。

  人有思想、有大爱，存在情感下倾。想必斑鸠何尝没有，它们为了照顾后代，分工合作，可谓天衣无缝。为了大爱，却异乎寻常。由此可见，动物界中细腻的情感是否值得人们去深思、去学习、去发现。

  候鸟冬迁时，斑鸠领着小鸟离我远去。想起往日的热闹，心里不免空虚、怅落。

  楼层里，也曾见蝙蝠昼伏夜行，它同鸟类捕食害虫，各自相安，同时又给人们营造了安宁、舒适的环境。人却不计后果地捕杀食之，一旦沾染疾病，便将祸害的根源强加给它们。

  佛学提倡修善积德，慈悲为怀，告诫世人不杀生，少杀生。力劝忘我的目的是一种大智慧，大慈悲，大爱无疆。从而将互害的社会推进一个亘古未有的文明时代。

  人与动物本应相依为命，相得益彰，和谐共处。人保护鸟，鸟、青蛙等食害虫，农作物便可少喷或不喷农药，人鸟共家园，从而共同维护、联结大千世界的绿色生物链。

  斑鸠离去已有半年，我仍将一直保留着它们的空窠。院落的空余处，栽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