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小孩,一个稚嫩而又笨拙的小孩。
他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可能是长久不见的一种想念。那次我与他通电话,只见他高兴地笑着,也许是看到我现在的成长而感到欣慰,或许也是作为一名父亲的欣慰吧。
我父亲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爷爷总盼着有一个儿子,老一辈儿思想——传宗接代嘛!那年头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烧香拜佛的。嘿!最后还真生了儿子,还是个双胞胎,可把爷爷乐坏了,听爷爷讲,当时啊村里人都觉得神奇,都过来看这俩孩子呢。
我父亲呢脑子灵活,可没用在功课上,反而用在干活上,在他看来,挣钱才是硬道理!也难怪,年代影响啊,都盼着过小康,可不干活哪里来的小康,幸福都是干出来的!算命先生都说他这辈子是个干命,年轻时拉煤球,风风火火地干了几年,我小时候也跟着他去过,当时只觉得很幸福,因为每次挣到钱了,总会给我买饼干吃。后来都提倡煤气,提倡节能,煤这一产业就渐渐没落了。但是父亲呢一直在为家庭而奔波着。
父亲很爱我,但从来不表示出来。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带着我上小卖部,他本是要买家用品的,带的钱也不多,也就十几块钱,买完后,准备走了,见我一直站在里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玩具车。
他一脸不情愿的,“走啦,看啥看!”我默不吱声,感觉很委屈,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哭了出来。
“行行行,别哭了,要啥,爸给你买!”
那个玩具车五块钱,可是父亲已经没钱再买了。就厚着脸皮拿着没有底气的语气问老板,都是一个村的,先欠着,你看行不,明天就给你送来。老板看我父亲憨厚,也就默许了。平时一向威武的父亲竟俯下身子来求着别人做事,我那时也不懂,只知道玩,开开心心地拿着这个玩具回家了。那时候我可真败家,还没怎么玩,就把玩具车搞散架了。父亲看到后,先是瞪了我一眼,眉毛上挑,可下一瞬间,脸色就平了下来,像是冷水变成小河,宽敞了起来。他安慰着说着,以后可别这样了,不然就不给你买了。我害怕的点了点头,早早地进了被窝睡觉。
第二天早上,一台完好的玩具车摆在了我床头,我高兴地喊起爸爸,你看,这个玩具它会变形,自己恢复过来了呢!父亲只是慈祥的笑了笑,我看着他手上有被沾掉的皮还有一道伤口,我问起,他便漫无目的地说,不小心划到的,没啥。事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为了修这个玩具竟然半夜没睡,手上被强力胶粘的一块一块,为了洗掉,手上皮子也搓烂了,他给玩具车上螺丝,为了固定,才把手划破的。那道小伤痕在疼在他手上,更疼在我心上,像是个大伤口一样,久久未愈合,有时恨我自己太憨,太傻,太无能!
等我上了初中了,家里边盖起了房子,父亲还是那样,一直在为家庭奔波,在他看来,挣钱就是硬道理。我那会儿想买双鞋子,就试着和他商量着说着,他看看我,叹一口气,刚刚才把砖钱给人家。转眼见,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两块钱,他把五十给了我,自己留了两块,说,买了鞋,就更得好好学习了啊。留两块,是早饭钱啊,他不舍得吃,早上只吃俩包子,喝杯豆浆,两块钱草草了事。那是他仅剩的一点了。那时候总是喜欢和他商量,也不再是求着这个那个了。后来上高中,我一次不想在学校呆了,就请假回家,称自己生病了,找了个大夫随便开了点药,放在了桌子上,父亲忙着工作,我回去了也没怎么管,只知道我不舒服。第二天,我准备返校,早早赶到了车站。车子准备发动地一刹那,一声熟悉的呼喊传在我耳边,是父亲!
“你小子,生病了,药也不知道带!”
只见他跑着过来,把药塞到了我手里,袋子里还装着皱巴巴的十块钱和一张纸条。他准备说一些嘱托的话。可是司机哪里给你时间,到点了直接发车,还没等他开口,车子就开动了。父亲在车后面追着喊着“好好学习,那十块钱买点自己喜欢吃的,注意身体.......”后边都说的我听不大清了,但是说了好多好多。他向着我招手,一直到车子离开他的视野。我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我低头一看纸条,写着大大的几个歪七八扭的字“爸没什么文化,一辈子是个苦命,考上个大学,给爸涨涨光。”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回去的时间更是少了,考上了,别提他有多高兴,越是到开学的日子他越是愁,得交学费啊。父亲要经营的是一个家庭,我上学在他看来是好事,但也是一片负担。我做了个大决定—入伍。我没和他商量,我从高校入的伍,甚至走之前,他都不知道我要上哪里当兵,也没有让送。自己一个人上的火车,跟着队伍轰轰烈烈地进了军营。我之前跟他打过电话,只是提了一嘴自己想去当兵的事,他只说自己的路自己来选,他觉决定不了。
说也是,小时候啊想干什么总是喜欢祈求着父亲,慢慢长大了,就喜欢商量着决定,到了现在,什么事,我来决定,父亲甚至开口的权利都没有......
那次打了视频,我只看到他脸上的皱纹多了好多条,他还是那样乐观,那样慈祥。有人说我父亲脸不洗,真是瞎说,只是时间的打磨让他的脸没有润色了,是枯黄和黑交加,是岁月下洗不掉的尘垢!生活真是一把无情刻刀。
他看着我一步步成熟,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可在他看来,我还是那个小孩,那个稚嫩幼稚又可爱的孩子。
为什么呢?是父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