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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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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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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匹马

      地势在抬升,遮天蔽日的草木在身后纷纷后退塌陷。人群离我越来越远,草原越来越近。我向草原更深处走去,寻找一匹马。

牧草低垂,把大地捂得严严实实,一直与天际相接。牧草柔顺,像马背上浓密的绒毛,风一阵阵吹过,在草原上激荡起连绵起伏的波纹。在风温顺盘旋的地方,马场圈住一块草地,把马群的野性栓牢在一根根木桩上。

看到我们到来,马群一阵骚动,有的用蹄子敲击地面,有的摇晃脑袋,打着响鼻,还有的把两只前蹄举在半空,扬起鬃毛,极力发出点动静,引起大家的注意。它们有些迫不及待,期待有人解下缰绳、佩上马鞍,将他们领走。

养马人老李也这样期待。

老李是草原的原住民,从年轻时就跟着兄长经营马场。他的脸膛沟壑纵横,暗紫发亮,那是草原的风霜和强烈的紫外线对他辛劳的认定。每逢有人问他年龄,他总笑吟吟地说:“五十啦!”他的同事老孙会打趣道:“别人每年十八,他每年都是五十。”没有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李深谙马性。他为我挑选了一匹年轻的黑马,一边装配马辔、马鞍,一边让我跟马亲近亲近。我凑近它,它也把头挪向我。我们互相打量对方、琢磨对方。

这是一匹刚成年的雄马,目光炯炯,性格温顺,形体优美,浑身透出一股沉稳的力量。它通体黑色,算得上是骊马,属于良马的一种。传说,周穆王乘坐马车巡游西方,驾车的四骏中有一匹叫温骊,应该就是这种马。马场汇集了北方、西北的马匹,它是西域马的后代,还是蒙古马的子孙?连老李也说不清楚。

我抚摸它的鼻梁、额头、脖子和背上的鬃毛,它始终很安静,一点没有像其它的马那样躁动。在我的触摸下,马闭了一小会儿眼,仿佛有些陶醉,然后将头靠上我的肩膀。这时,老李才把辔头的缰绳交到了我手上。

踩马镫,跨上马,我就是黑马临时的主人。老李还陪我走了一段。他给我拉闲话,说了从外形、体色分辨良马的冷知识。马分为骓、骊、騧、骢等将近五十个品种。项羽的坐骑叫乌骓。骓就是黑身白蹄的马。秦王李世民打洺水之战时的战马叫拳毛騧。騧就是黑嘴的黄色马。至于骢马,是青白色相杂的马,这种马在唐朝很流行。

老李还没有说完,黑马上下点头,马蹄试着腾跃向前,我跟着摇晃起来。“它等不及了!绕着这座山包跑,我在山这头等你们。”老李一扬手,黑马如同射出的箭镞冲出了马场。我牢牢抓着缰绳,仔细观察着它的速度。原来它的温顺是装的。在主人老李的面前,它像一个乖巧的孩子。一旦挣脱了管束,身体里的野性骤然暴发出来。

同一匹马至少有截然不同的两个状态。它小步慢行,对我来说简直是受罪,非常颠,五脏六腑似乎全部移位,会产生一种锥心的绞痛。只有当它跑起来,达到相当快的速度,直到耳边响起风声,马鞍稳定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我才真正感受到骑马的乐趣。

起初,我对这匹黑马有所顾虑,它刚一提速,我就勒紧了缰绳。我手上的约束一放松,它就立即撒开四蹄往前奔。没跑多远,我又一次勒紧了缰绳。如此再三。我也逐渐适应了跑起来的速度,感受到它健壮身体里,喷薄而出的力量。这时,我忽然读懂了它的心思。它渴望奔跑,渴望草原,渴望酣畅淋漓的驰骋,渴望无拘无束的自由。

于是,我放弃勒紧缰绳,伏在它的背上,任它纵情疾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当我还陶醉在美丽的景色时,老李已在约定地点招手了。就像送我出发一样,他要陪我们回马场。

第二天,我离开了那个马场、那片草原,告别了老李,也再没见过那匹黑马。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经常想,人都在寻找一匹马,为它解开缰绳,让它挣脱羁绊和困扰,寻找心中的渴望。只不过,有的人找到了,有的人还在找。那匹马在马场里,在心里,在未知的某个地方。让我们找到心中那匹骏马,为它解开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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