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人,对茶食文化总有一种复杂的情感迷溺。
记得当初看书的时候,《大金国志·婚姻》就载有:"婿纳币,皆先期拜门,亲属偕行,以酒馔往……次进蜜糕,人各一盘,曰茶食。"而在南宋周辉《北辕录》一书又云:"金国宴南使,未行酒,先设茶筵,进茶一盏,谓之茶食。"抛开其它的不谈,足以看出的,是酒与茶食在各种不同重要场合中,人们对其的一种喜爱与重视。酒与茶,是中国文化里唯一贯穿历史课本的讲述,这种从小植于心底的感情,是很难化解的了。
郏县的姚庄回族乡是茶食文化的积淀地之一。郏县素有三绝,“牛肉、茶水、饸饹面”,而“牛肉”与“茶水”,就产于姚庄这个长寿小镇。我去时,光顾的人不多,又适逢下雨,空气出奇清新,天底下绿云正是,找了小镇一隅的一个旅馆住下。那时正是薄暮时分,我独个儿走在大街上,建筑上褐色的茶壶或茶碗,三三两两,错落有致,那时夕阳光正好从天边斜了下来,沿着壶碗口灌了进去,清光煮茶,潇洒红尘隐凌霄,我却闲致成了路人如桑麻。
古人说,“水为茶之母”,好水才会让你的茶香缭绕、口舌生津、清甘幽长的同时,以一颗清心,让你智慧地面对生活中的得失与平淡。姚庄的茶,离不开“玉泉”的功劳。脚步散散的走在街上,寻人问来了“玉泉”的去处,这效率比我预想的要快,原因很简单,这里的人对“玉泉”太熟悉了。熟悉的原因是它有很悠久的历史。据《左传》和《史记》记载:周定王元年(公元前606年),楚庄王在此平定令尹斗越椒叛乱,一役中,王上饥渴劳顿,病疾遭身,久治不愈,众人无有对策,此时军心也开始了糟乱。后忽有人荐说,此地有水一泉,附近之人长饮用,盖有延年益寿之功效。楚庄王饮此泉水后,顽疾竟愈,心头清爽无比,顿称赞其胜似“玉液琼浆”,即赐名为“玉泉”。两千六百多年来,玉泉深受历代贤达、文人及广人劳动人民所青睐。
公元1060年,也就是北宋仁宗嘉祐五年。姚庄又来了人,来人是父子三人。此时的苏轼、苏辙两兄弟,早在三年前同榜应试及第,曾轰动京师的盛世场面,那怕这个时候也能依稀可见。因此这次与父亲苏洵由川赴汴,也是有“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意气凌然。一瓣书香,数缕茶味,他们寻着中国文明的足迹,来破解一连串的中国文明生态的密码。当天,父子三人收获了什么,又做了何等的感想,已经无从考证了,但可知的是,至此之后,留下了“苏子问茶”的美丽传说,也留下了他那“遂令色香味,一日备三绝”的诗句。
使我久久驻足的是后人对当时场景的再现。父子三人,绕桌相谈,或作细品之态,或造思考之型。这里父子三人似乎在品味人生的五味,在俯仰天地正道。坐在中间的苏洵,这位曾被翰林学士欧阳修认为可与刘向、贾谊相媲美的慈祥父亲,正襟危坐于中间,望着远处似乎思考着什么。或许他在这碗茶里,喝出了自己少年的“认墨为糖”,喝出了“六国破灭,非兵不利 ,战不善,弊在赂秦”。两旁的兄弟二人,比起父亲,就随性了很多,一碗茶后,兄弟二人似乎在浸泡江山,大丈夫生在这天地间,心系社稷千秋,把话语权竟交给了一杯茶水,让这茶水顺着肠胃,在胸里生起了阵阵热火。
这样,这里的长寿就有缘由了。当然,原因也许还没这么简单,这杯充满东方神秘魔幻气息的水,漾出的或许还有别点的东西。
后来人在点评道、儒这两种中国本土的学派时,谓儒家道其“道”之末,而不知其本;道家知其本,而不知其末。儒家自来主张教化,推崇圣人;道家崇尚自化,甚至认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两者的辩证,竟然已到了认识的正反两面。然而,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在这杯茶水里,他们竟然达成了一致。这杯水里,两家的智慧咂出味来。他们似乎顿悟了、明了了,懂得结合才是全部真理。
一切的道似乎都陈旧在茶里,明彻了人究竟是渺小的,懂得以卑微的姿态去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史料考证,远在四千七百多年前的神农氏时期,我们的祖先就已发现了茶的药用价值,即“神农尝百草”之说。“茶”的繁体字,加上草字头,也就是“药”了。后来,茶文化逐渐演化与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里,有了“粗茶淡饭”,有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醋茶”之俗语。今天,茶已成“”举国之饮“”。茶作为一种精神文化,是从文人雅客的品茗饮茶开始的。元稹《一七令·茶》“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白居易《琴茶》“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诸如等等。仔细翻阅古代的文学艺术作品,我们还可以看到,茶还是绘画家、音乐舞蹈家,乃至宗教文化中的永盛不衰的重要题材。明清,小说的兴起,为茶文化的发展,又增添了新的一章。《红楼梦》第四十一回妙玉道:“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红楼梦》中还提到了以茶论婚。第25回写林黛玉一日去怡红院正好遇到凤姐等一千人都在 ,于是凤姐问起日前赠茶之事,林黛玉听了笑道:”你们听听 ,这是吃了他们家一点子茶叶,就来使唤人了。”凤姐笑道:”倒求你,你倒说这些闲话,吃茶吃水的。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
是谁定天地的尺度?是谁把准绳拉在其上?或许这里有了一点踪迹,这长寿小镇里,也是中国文化长寿的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