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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存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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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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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磕这个头

春节将临,在外游子的心便开始躁动“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因为家里老人在翘首期盼,盼望儿女平安返家,盼望一家人团聚,盼望儿孙绕膝,盼望乐享天伦。朦胧中似看到家里大门敞开,就像老父老母敞开着胸怀;红灯高挂,就像老家为游子竖起的导航。老人们在急切的焦盼中到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扑进来的孙子孙女,大步流星走进来的是魂牵梦萦的儿子,紧随其后的是贤惠略带羞涩的儿媳。老爹把烫了一遍又一遍的冒热气的白酒捧过来:“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吧,快暖和暖和身子。”老娘把热了一回又一回的热腾腾的饺端上来:“这么远的路,饿坏了吧,快垫补垫补肚子。”整座房子里沸腾着亲情,整院子里弥漫着喜气。然而,丢下大包小包的儿子却并不急于落座喝酒吃饭,几步踔到屋当场,喊一声爹唤一声娘,儿子给您老人家拜年了面对几十年无私给予哺育之恩舔犊之情的老爹老娘,倒金山摧玉柱仆落尘埃。儿媳和孙儿们也赶紧来磕头拜年。这一个头磕得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禁不住热泪盈眶。老爹忙撩起衣襟作挣包状,一迭声地说:“磕吧磕吧。一年一个头,我都收着哩。”老娘却在一旁喜极而泣抹眼泪,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无论多远都回来,为磕一个头。无论多难都回来,为磕这个头。最大的感恩是五体投地,彻头彻尾。磕这个头情深意重,磕这个头意味深长。

至今还记得十年前那个春节的凌晨,挨家挨户拜年之际,姑爷林传青从东北大兴安岭回来了的消息不胫而走。林姑爷已是五十多岁年纪,家在平邑,父母逝,迁来岳丈这里。几年前负气出走,杳无音讯。今年他坐了几天的火车,赶到县城下了车已是除夕深夜。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大半夜路,终于赶在春节凌晨回到了家里。只见他进得门来一头磕在地上,口里喊着“大(方言,爸)、娘,俺想您啊,不孝之子给您老拜年了……”咚咚咚几个响头,磕得山摇地动,一下子把人心都磕软了。八十多岁的老爷子颤巍巍几步上前伸手扶起姑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个不停。

即使再大的仇怨也会泯灭于膝盖之下,一个头磕下去,什么矛盾都化解了,云消了,雾散了,重起炉灶另开戏,好日子在后头呢。

大年初一凌晨出门去拜年,惊奇地看到邻居延军正在自家大门外站着,大口大口吸着香烟身边六七岁的儿子还不懂事,围着老爸滴溜溜转。我热情地凑上去打招呼,他说夜里十一点多才到家。我问你媳妇也回来了吗,说都回来了。我试探地问,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沉默了一会,他说,走,拜完年给我爹上了坟就走。看到他那忧郁的神情,我也沉默了。我知道,自从他父亲去世母亲再嫁后,他心里就窝着一股火,又加上女儿得羊角疯夭折,他带着媳妇远走高飞,八年了没踏进这个伤心之地。但是今年他憋足了劲回来了,为的是“拜年”和到老爹坟上祭奠

心有多大距离?就隔着这个头。不磕这个头,和亲人的血脉好像就断了,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磕了这个头,放下了所有的心事,心与心就融在了一起,奔好日子的心气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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