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子

除夕，春晚开始了，小莉也没心去看。她蹲在大门蹾上恍恍惚惚，在零零星星的鞭炮声中似睡非睡。朦朦胧胧地忽然一个激灵，睁眼看：哈！爸妈回来了吔！

爸爸妈妈外出打工，大概三四年了，春节都不回来。小莉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常常想他们，好想好想的，都要想疯了。

小莉跑上前去，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仰着脸叫一声爸，再喊一声妈。爸爸妈妈都伸出一个指头让她攥着，她的小手也只能攥住爸妈的一个指头，但她使劲攥着爸妈的手，唯恐他们再离开她。

妈妈帮小莉穿上红色羽绒服，蹬上红色小皮鞋，爸爸教给她用遥控器操纵能在空中飞的小飞机。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最最幸福的人了！

她去找她的小伙伴。邻居小芬撅起了小嘴说，你爸爸妈妈都回来了，你是来馋俺的吧？你有再好的衣服，俺都不稀罕。你去吧。说着，小芬转身关上了大门。

幼儿园的同桌小芳仰起了小脸说，你的幸福俺不和你分享，你快回家和你爸爸妈妈玩去吧，取暖炉灭了，奶奶让俺再点着呢，不然快要冻死了。说着，哈着小手去找玉米棒瓤了。

小莉有点失落，她边走边想，既然没人和我玩，那就回家，我自己玩，没你们，我照样玩得痛快。

小莉低头正走着，就觉得有一座黑山横在面前，抬眼一看，原来是人高马大的一年级学生小刚。趁她一愣神的功夫，小刚伸手抢下了她的小飞机，举起来学着空军飞机在空中盘旋，一会儿飞得高高，一会又俯冲下来，还在空中翻滚，小莉看得都眼花了。开始小莉还笑他不懂得还有个遥控器可用。等醒过神来，小莉就去和小刚抢，嘴里说着，是我的，我的飞机！小刚把手举得高高，小莉够不到，只好拉着小刚的胳膊打坠坠，发着哭腔：是俺的，给俺的，俺的飞机……

小莉把自己哭醒了，睁开眼看看，那里还有小刚的影子！她仍旧坐在大门蹾上。她翻身爬起来，把大门拴好，向屋里跑去，一边喊着，爸，妈！

奶奶正在包明早要吃的水饺，抬眼看她一下，纳闷地问，你爸妈没回来呀？

小莉来不及回答，各屋里转一圈，果然见不到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原来是在梦里呀！她“哇”地一声哭了。她恨小刚，干嘛让我哭醒呀，在梦里多好，梦里有爸爸妈妈，醒了，他们就不见了啊。

哭着哭着，小莉就听到手机铃响。奶奶喊她：莉莉，快去接手机，我占着手呢。

看看手机号，小莉知道又是爸爸的。也许是，肯定是又不回来了，报个平安的电话。不管怎样，见不到爸妈，听听他们说话也好啊。她接起来就喊：爸，妈！你们又不回来了吗？说着，她委屈地哽咽了。

就听爸爸说，傻孩子，哭什么？我和你妈多挣点钱，你和奶奶生活不就更好了吗？

小莉哭喊着，俺就要你们在家，天天和俺在一起，吃苦受罪也愿意！

那你把大门开了呀，再不开门我和你妈就回去了啊！

哈！真的吗？

真的呀，不骗你。

小莉把手机一丢，对奶奶喊，我爸妈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喊着，就朝大门洞那里奔去。

鞭炮声突然爆发了，到处毕毕剥剥响着。秒针、分针和时针重合在12的数字上，贴得很紧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