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

老娘八十大寿后，就完全痴呆了，不记事儿，也不记人儿。

大姑家表哥风尘仆仆来看她，把脸凑在老娘面前。我问：娘，看看谁来了？老娘上下打量一番，摇摇头说：多年不见，我也认得你。这么远来看我。他喊您什么？老娘便呵呵笑起来：你呀你呀。表哥在省城上班，小半年没来看望老人家，这时脸上就显现出一些愧疚。

二姨家表姐来看她，把脸凑在老娘面前。我问：娘，看看谁来了？老娘上下打量一番，摇摇头说：多年不见，我也认得你。这么远来看我。他喊您什么？老娘便呵呵笑起来：你呀你呀。表姐便有些怪意：我昨晚刚来看你的，还多年不见？一个村子住着，抬腿就来了，多远呐？老姨你真不认得我了？

我老婆买菜回来了。老娘把她拉在身前，凑上耳朵说悄悄话：这是把我弄谁家来了呀？金碧辉煌的，不如我那两间草房住着踏实。这家还有个大胖小伙子，见了我就奶奶奶奶地叫，我都不认识。

老婆对我说，咱娘真傻了，在咱家都住了十多年了，现在不知道是谁家了；她一手拉扯大的孙子，天天在一起，现在也不认识了。我说，看好老人别让出门，出了门就回不来了。

这天早饭后老婆去喂猪，回来便不见了老娘，招呼我分头去找。我在村头梁婶大门外找到了老娘。她说，他梁婶快不行了，我来看看她。当年闹灾荒他梁婶给了一块饼子，我儿子才没饿死，这恩情死都不能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