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大年三十,一大清早我起来刚打开大门,没想到一个黑影便“呼”地蹿进门来,着实吓我一大跳。只见那人哈着腰疾步往屋里跑着,嘴里像嚎丧一样哇哇地哭着,从进大门一直哭到我的屋里。
我的火气“腾”地一下燃烧起来,强压怒火返身紧随其后跟他奔进屋去,当时真想一脚狠狠地把他踹出门去。你想啊:新春佳节家家户户喜气洋洋,我家一大清晨却有人无端来吊唁,就是平常日子,这个举动也会使人生厌到极点,因为这就是咒人不吉利,更别说这是大年三十,谁能不火?这是干什么?我做了啥亏心事?值得你大年下一清早来嚎丧着糟践我、添晦气呢?
进了屋门,等那人转过身来,我不禁长出一口气:嗨!是贺兴国啊!
贺兴国老人七十多岁了,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革命战士。他年轻时参加革命,在战场上为了人民不怕牺牲、英勇作战、奋勇杀敌,立下了许多战功。抗美援朝胜利后,他复员回到日思夜想的家乡劳苦耕作,娶妻欲生子。但是没想到结婚之后两人性格不合,妻子看不起他,更不能容忍他严肃的军人作风,天长日久就把日积月累的郁闷之气化作一腔怒气,又加上年景不好,一怒之下独自下了东北另嫁,做了他人妇。好在五十四岁那年有好心人为他撮合了一桩婚事,去了邻村一寡妇家招夫。接着他喜得爱子,今年又是喜欢年,得了一个胖孙子。他有什么惆怅事来我这里嚎丧呢?!
他强自止住哭声,擤了一把鼻涕,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我真不该到你这里来哭号,又是大年下的时候。可我实在忍不住哇……”虽然我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可想想他这些年来的坎坷,我满腹的怒气不禁被同情所代替了。我虽然同情他可心里还是对他的行为很不满。
我问;“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他说:“你知道的,我的孙子才出生四十天。“我有点不耐烦地说:”嗯,我知道。”
“可他得病了呀!是肺气肿,整天高烧不退,到哪里医院也不留,昨天就上了济南医院了呢。可怜我四十天的孙子呀……”他说着说着就又要哭起来。
这时,我的同情心才陡然上涨,我赶忙劝他说:“大爷你沉住气儿,慢慢说。”
老人浑浊的眼里含着泪花,强忍着不落下来,唯恐我对他反感,他的话被我打断。他继续说:“钱啊,钱还不一定够用呢,大年下的我去找谁借钱呢?我就这一个孙子,他是我的心肝呀!可他病了,怎么不让我这老头子替他得病呢。”
我说:“孩子的病趟在身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也替不了的。”我又关切地问他:“你儿子小夫妻俩都去了济南吗?”回答说是。我说:“你来的意思一是和我说说话,祛祛胸中的郁闷,再就是看看钱能不能给你想想办法,是吗?”他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再怎么样,我没向组织上张嘴过,这次实在是有些慌神了……”我说:“即使是能给你解决,也不是一句话能办了的事,现在又放假了找人都不好找……”他连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说:“既然这样,你也别多跑了,在家好好过个春节,也别让儿子在济南为孩子治病,还要记挂着你。这时候你的儿子不能分心呢。”他连连称是。
老人满怀希望地回去了。看着他那佝偻的背影踏着自行车费力地前行,我的心一阵阵揪痛。我返身回来略一思索,便去机关向今天值班的姚书记汇报,力争尽快给老人一个较满意的答复,即使是一瓢半勺,也滋润一下老人焦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