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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存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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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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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床的回忆


 

在咱农村,老辈子睡的就是火炕,是用土坯和泥垒砌的,不花钱。睡床的那都是公家人,由公家花钱买现成的或者雇佣木匠打造,没闲钱的人家想都不敢想离开火炕。

火炕分两种。一种叫顺檩炕,意思就是顺着檩条盘的炕,一般占一间里间屋的将近一半。这种炕睡的人较少,婚房里一般才这样安排,炕的一头放两个大柜箱,大人顺檩躺下也能伸开腿,不拘束。小两口或者以后添丁,添加一两个小家伙也能放得下,孩子再多了就要把大点的送到外间贴山炕上跟爷爷奶奶去睡。

贴山炕是贴着墙山盘的炕,山是墙山,与梁相对,这种炕一般要占了大半间房,这就需要两间房通间才宽敞,不然太窄憋。这种炕相当于大通铺,一大家子从南到北七八口人都能放得下。贴山炕的一端往往和灶台相连,有些顺檩炕也在里间墙外垒了灶台与炕相通,为的是烧火做饭顺便把炕烧热,冬季取暖,夏季驱潮。达不到取暖驱潮效果的,要在睡人的部位预留一个炕洞,塞进碎柴草点燃,不仅炕热,屋子里也暖烘烘的,相当于屋里安了个火墙子。

但是火炕也有弊病,一年到头烟熏火燎,使得屋里整日里烟灰弥漫,墙上黑灰笼罩,屋顶上、房梁上厚厚的一层污垢,即使春节前大扫除后也除不尽那层入木三分的黑。

本来这是千年不变的老传统了,谁都没想到会去变革一下,换个方式,把人生三分之一耗费的时间弄得舒服一点。这主要就是腰里没“子(铜子,即现在的票子)”,思想自然就不敢活泛。一旦在经济上自如一点,宽绰一点,人们自然就会有新的追求。

时间追溯到1982年,闲暇时我串门到了本村好弟兄爱国家,发现他家把炕拆除了,换上了自己设计的铁架子铺木板大床,问了问,连工带料才半亩棉花钱。看看他家用白粉莲纸新糊的顶棚和墙,整个屋里焕然一新,有股子新式农民家庭的气派。改革开放了,农民有钱了,就敢铺排。我突然就感到结婚六七年过得窝窝囊囊,如此下去这一辈子不是白活了吗?于是回家和妻子商量,托人从高唐买来了铁床。这家伙好处是可以随意装卸,就像现在的组合床,方便挪动;床头一边高一边低,都有秀美的画图,看着养眼;不好处是还要自己凑木板,七拼八凑的模板七长八短,厚薄不一,睡起来不是那么舒服。不管怎么说,反正是睡上了床,做人的等级好像就高了一点,成了多半个“公家人”似的。再加上屋里换顶棚、贴墙纸,着实忙活一番,生活水平就“高”了一大截。

1987年有了儿子后,家里多了人口,床也应该大是不是?于是雇了木匠,锯了院里几棵树,打了一张3米长2米宽的大床。这玩意基本和贴山炕差不多大,很笨重,搬起来煞费力气,又不实用,1996年秋搬家时只好弃了它不用,另找了一张木床。

人的追求总是无止境的。2000年前后,组合家具成了婚嫁必需的嫁妆,朴素,淡雅,显得高贵而又雅致,席梦思床成为婚床的唯一必选。“公家人”有什么了不起,睡的仍旧是硬木板床呢!20年间我的月工资涨了10倍多,也就赶一回时髦,用两个月工资买了一张席梦思床。这种床的床垫里面有弹簧,躺上去颤颤巍巍的,如腾空驾云,优哉游哉,真是一种享受。不仅左右各有一个床头柜,床头上还有靠垫,床头中间的上边有电灯泡,灯泡下方有一部小巧玲珑的红色电话机,睡觉时也能接听电话,很方便。生活逐渐好起来了,每日里不愁吃不愁穿,心情坦然,晚上靠在靠垫上拉开电灯,在明亮的灯光下拿一本书、杂志或一张报纸阅读,心神静处,恬淡释然。倦了累了,斜倚床头,渐入梦乡。

人没受不了的罪,但有享不了的福。享用这种席梦思床才几年,老伴就吵着腰痛,据说这席梦思的软让不少老年人腰不好。我们只好换回了木板床,虽然有点硬,但睡觉踏实,一觉睡到自然醒,连梦也少做。

再后来,女儿实在看不下去我们这种“土孙”样,便去县城一家家具大世界,千挑万选了一张乳白色系,外观淡雅,床头真皮包装,床厢上面平铺床板,床垫适中的组合床,售价3600元。这在1978年是我将近9年的工资,想都不敢想啊!这种床既不像木板床那么硬,又不像席梦思那么软,正适合我们老年人使用。

睡这张床很舒适,八年了,我们再没换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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