沏上一杯浓茶,坐在电脑桌前,思绪在轻雾缭绕中纷飞,叩击着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艰难跋涉着,我不由想起了四十年前的往事。
那是在1978年秋后,为准备在每年一度的全县文艺汇演献演文艺节目,公社文化站长董兆银找到我,要我抽课余时间编节目,他将组织宣传队排练演出,以便县里汇演时能拿出像样的节目,争取在全县获奖。
在那时,编写文艺节目可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刚刚粉碎“四人帮”后,我便依据真人真事写了一个小吕剧《红旗颂》。数九寒天,冻手裂脚,辛辛苦苦,半个多月起早恋晚,最后还熬了几个通宵,全部身心搭在了写戏上。彩排时请领导审查,领导耳目一新之余,只是怕演出去之后被打成“毒草”而忍痛割爱,把我的心血一句话就“枪毙”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再让我写戏,我踌躇再三,本不想接这个任务。但是架不住老同学董兆银的软磨硬泡,只好勉强答应下来。但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无奈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找不到好的素材就难以成文。
这天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路上,我见到上河民工大车小辆,你呼我叫,熙熙攘攘,这村的民工与那村的民工几乎首尾相接了,前面的民工还在往前赶,后面的也不示弱大步流星继续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见到我村支书王长平,他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人们的精神一下子提起来了,大家都要下大气力搞好冬季水利建设,打下基础夺取明年农业大丰收。
我被民工们热火朝天的情绪感染了,不由激动起来。我想,通过这次党的全会,拨乱反正,澄清了人们的一些糊涂认识,纠正了一些错误做法,人们的思想开始摆脱禁锢,焕发了青春,生产力开始得到解放,生产积极性空前地高涨起来,这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作为我们业余作者,如果不能尽全力讴歌这个伟大变革的新时代,不去讴歌这些纯朴善良、勤劳的农民,我们就是失职。眼前的情景使我心潮汹涌澎湃,思想像关不住的闸门,好多句子在脑子里蹦蹦跳跳,半路上就跃跃欲试,几欲停下自行车将所思所想记录下来,只是瞅瞅四周怕别人把自己当成疯子而勉强
好不容易捱到家里,我先是写下了题目《追老伴》,然后奋笔疾书,几乎熬了一个通宵,戏码终于有了雏形:我把人物设想成三组,每组一对六十岁左右的老夫妻。其中李老欢与妻子老来乐比较开通,积极向上,都愿为水利建设尽上一点力,李老欢瞒着老伴老来乐上工地,是怕老来乐也要上工地身体受不了,老来乐追李老欢是也要上工地为水利建设献上一份力。最差劲的是大老蔫的老婆看街婆,不仅自己不去,还死缠着老伴大老蔫不要去工地卖命,自私到了极点。最后在大家的劝说下,终于明白搞好水利建设,就是为自己造福,自己也高高兴兴上了工地。
这场小戏说出了老百姓的心里话,受到上上下下空前的支持与欢迎,宣传队走到哪里,哪里的老百姓老远都接着,戏演完了他们还是跟演员们恋恋不舍,剧中替他们说出了心里话,他们还有话要对演员说……
想不到的是,一个月后,文化站长送来了奖品——一个烤制着“平原县一九七八年文艺汇演创作奖”字样的茶杯和一支英雄牌钢笔。现在想起来,那是开了历史先河的一次,从那一年才开始有物质奖励,之前仅有一纸奖状而已。
自此,每每我沏一杯浓茶,点燃香烟,在青烟缭绕中旋开笔帽,煤油灯或电灯底下默默沉思,笔尖随着思绪或急或缓,形成了一种习惯;十几年后,成为一种职业;2008年虽然退出了办公室,写作却又成为一种职业病。
都是那个杯和那支笔刺激的,今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