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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存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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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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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忆在路上

发生在路上的许多刻骨铭心的记忆,随着时日的磨蚀而渐渐淡化了,闪现在脑的往往是一些小零碎,姑妄记之。

少时,不过十岁左右,偶一次拔草归来,正值午间,独自推车行走于田间小路。正无聊之极,忽从后边驶来一辆自行车,急避之。却不料此人早已下车,稍近前来即颌首问候:“晌午也不歇着啊,还干活?”似乎怕我吓着,绵绵之语如凉爽之风在盛夏兜头飘来。忙抬头,原系本村老会计陈学亭大爷,那时已40余岁,还要向我这人卑言轻的小小顽童点头致意,谦谦问候,每念及此便屡屡感动。

小人物大都“贱”,一句好态度的问候,一点不经意的关心,都会使他们感激涕零;甚至“脸子”少布一点阴云,嘴角稍向上翘一点露点笑意,都会使他们感恩戴德。无论多么伟大的人物,都应该不耻下顾,对小人物示以尊重,他们会感念一辈子的。

婚礼选在中秋,之前走村串乡遍请亲友赴喜宴。一日傍晚回归至呼家洼,一径蜿蜒于青纱帐中。正孤寂至极,忽见前不远处有一人,身披黑棉袄,怀抱一捆玉米叶等闲视我,不知意欲何为。四顾无人可援,骑车慢速、再慢速,直到此人面前,恐怖愈甚,正要使足了劲猛蹬,只见那人胳膊稍一用力,玉米叶便发出“哗哗”之声——何谓振聋发聩,此时方有极深体会。憋足劲一气蹬出几十米,回头望,那人也正无所谓地看我。

因为单纯,也就往往容易孤独;因为孤独,也就往往容易产生恐惧。所以二十岁左右广交朋友是人生一大任务。年轻人,苦能吃得,罪能受得,怨能忍得,唯独朋友不可缺得。

三十而立,我却立了个一塌糊涂。家庭、单位、社会,似乎处处刀光剑影,血崩肉裂……我伤痕累累,喘息不匀,只有依赖在路上搜寻一点透气的感觉,找一丝欢乐,不然我就要崩溃了。于是每天下午五点四十五分放学,我和好友宋怀安便跨车出门,飞驶在十五里多的土路上,为的是各自六点到家,抱起收音机听风靡一时的刘兰芳说那段评书。

还记得那个傍晚,出校门只见西北方黑压压的浓云汹涌而来,人说:“秃尾巴老李来了,还走吗?”我俩对视一眼,一个“走”字便飞出了十余米。可想而知的是,在广漠的呼家洼里,不光是我们浇成落汤鸡,车子脱泥圈里也塞满了粘糊糊的胶泥。这时忽听路边砖瓦厂配电室里传来刘兰芳熟悉的声音,我们扛起车子来到配电室门外。听完《杨家将》天已黑透了,我们才又余兴未尽地扛着车子踏着泥泞路回家。

整整一个春天的每个傍晚,我听了全本的《岳飞传》、《杨家将》,由那动人心弦的故事情节引发对英雄的饱满感情,时而提心吊胆,时而激奋昂扬,时而憋闷如哽在喉,时而继之日日为岳飞抱屈,夜夜为杨家将嗟叹,迷茫困惑于好人无好报。

直到不惑之年,在一次几欲折戟沉沙之时,一位知心的领导为我指点迷津,说是:“你干事了,领导看见了,也表扬你,你干得还算值;你干事了,领导看见了,但当作没看见,你怎么办?你还得干;你干事了,领导也看见了,不但不表扬你,还找你的裂纹批评你,你也得受着!”至此茅塞顿开。同事间曾以“不让领导生气”为最高标准互相勉励干好工作,也曾在酒场上努力地附和向领导表示“放心酒”,也曾想学习人家事必躬身向领导请示汇报唯恐有一点违背领导旨意……然本性所致,改之如上青天,自认为干事不是为某些领导人干的,无论领导知不知道,只要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过得去也就可以了。随它去吧。

儿子在路上。

2006年7月初,电话问在福州上大一的儿子什么时候放暑假回来,结果他不在宿舍,是同学接的,说大概8号考完试就可以回家了。自此再没接到儿子电话。

至8号晚九点,我打了一个电话——宿舍无人接,我对妻说可能同舍的同学离家近回去了,儿子去上晚自习不在,不急,明早再打。

第二天一早,电话打出去还是没人接,心里便有些恐慌,但还是对妻说可能来不及打电话,早起赶火车了,儿子在路上,不急。可一天多在心里焦灼不安,又不能让妻看出来,妻有血压高、心脏病,着急引起血压不稳,可不是闹玩儿的。

直到10号上午11点,儿子从济南打来电话让去接,心里才算一块石头落地,虽然忙着找车出发,办事节奏快得自己都难以承受,但总是心情舒畅,盼与儿子见面的急切心情遮盖了一切。

知天命之年诸事无所欲无所求了,然还有子女时时挂念在心,怕他们冷,怕他们热,怕他们着凉,怕他们房檐上睡觉被车轧着,怕他们……

人,没个轻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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