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照

照相师取来一块厚厚的木板，让她垫在凳子上再坐上去，然后在遮盖相机的黑布下摆弄一会，钻出来左右上下瞅瞅，“你俩都往中间靠靠，哎，头也往里靠。好了别动。”照相师手里攥着的球球一捏，闪光灯一亮，倏地又灭了——一张订婚照，两个傻乎乎呆愣愣的形象就被定格了。

这是1972年五一节那天，我和未婚妻在媒人及其娘家人、我家人簇拥下，一行七人浩浩荡荡蹬车50里，赶到县城一国营照相馆，办完的人生一件大事。那是一张黑白照片，虽然是在半间屋的小摄影室里照的，但其意义却非同一般。用照订婚照这样一种形式，固定了婚姻对象，互相之间完成了一种比海誓山盟还要郑重的承诺，这是时代的进步。

我们毕竟生不逢时，穿着是从已有的衣服里挑选的比较新的没有补丁的，那时也不时兴化妆，可谓是“原形毕露”，好在是黑白照，一“白”遮百丑。大约十年后就有了彩色照片。看人家的订婚照，青春飞扬的发型，白里透红的脸庞，光鲜的衣着，靓丽的光影完全呈现在一张图片中，令我辈十分羡慕。

据说“婚纱照”兴起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只知道我和妻子1997年为王赵两家促成了秦晋之好，蓬勃和小霞照的真正的“婚纱照”让我们开了眼：蓬勃穿的是西服，还扎着领结，小霞穿的真是婚纱，白色的套裙点缀着红点，头上还戴着花环。而这些衣物，大概都是照相馆给提供的了。可惜，只有一张。

但是，很多事物都是飞速发展的，令人目不暇给。2001年，我女儿的婚纱照是在济南拍摄的。人只要有了钱，就得讲讲排场，婚纱照也要弄本影集，占半间房墙的大幅照片，加上满满一厚本子千姿百态的艺术照，这才是真正的“婚纱摄影”，一页页翻看着，让我赞叹不已。

但是，我总觉得，艺术照不如我抓拍的实在，有生活气息。于是在2005年我主动请缨，为我的一个表侄做整个婚礼的实录。在清晨天刚蒙蒙亮时就跟随婚车出发，新娘娘家出嫁时的礼仪，进新郎村后的闹婚，婚礼整个过程，以及入洞房后的一些民俗等等，我都一一记录在镜头里。之后，我精心挑选了100余幅照片，每幅照片都添加了幽默诙谐的说明语，耗心血制作了一本影集，送给新郎父亲——我的表哥。我才明白，原来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的婚礼已经远远超越了我们那时候的呆板、传统、守旧的礼数，变得活泼、有趣。

而自2002年起，农村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已经开始请人来为儿子的婚礼录像，从婚礼这天启动车去迎接新人开始，直到新人敬酒后酒宴结束，全程录像。只要有录像机的地方，就要插上光盘，炫耀一番，从内心里感到自豪。人生一辈子的大事，竟然能像电影一样留下影来，没想到有生以来当一回“电影明星”的愿望，本以为泥牛入海、水底捞月，这些梦寐以求多少年都梦不到的事，居然在自己身上实现了，高兴、兴奋，几天十几天夜不能寐，恨不得连续播放个没完没了，即使睡着了也要笑醒几回。

现在，婚礼录像已经成为城乡结婚过程中的一节必修课。谁家婚礼没录像，就好像人生的齿轮上少了一截链条，怎么也合不出那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