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谷是个小县城,从家里出发到府谷不过几个小时,一路上我坐在车后座一言未发,母亲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也什么都不问,偶尔有几声父亲的咳嗽声吸引我的视线,窗外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我就一直看,一直看,好像看久了,这树就能绿了似的?就如同这人走了,盼着就能回来似的。
府谷变了,当年的胡同不知道变了没,父亲开着车一路驶向饭店,这趟来府谷是父亲和军叔许久未见,也合计着一起看看润叔,我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可昨晚梦见润叔,觉得该来一趟,府谷这两年变化大,这地方生我养我四年,也该回老地方看看,看看老院子,看看老院子的人,所以最后还是来了。
我们吃饭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尽量面露笑容,听着父辈们怀念他们当初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没事就两家串门的时候,我的心里也闪过了一幅幅模糊的画面,他们聊起我小时候,就停不下来,都说抱过我呢,是个可心的小丫头,我笑着,娇嗔着小女儿的姿态说:“现在长大了,早就不是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了!”然后低头继续品尝已经见底的饭碗。聊起来当年老院子东门的爷爷奶奶照看我最多,现在怕是早就故去了吧,还有院子里二楼西门的东子哥,妮妮姐小两口也没少帮着母亲照顾我这个调皮鬼,母亲才能有时间做个饭,现在府谷变化这么大,恐怕早就搬了吧?可惜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四岁以前我就在这老院子长大,四岁以后回来神木为了方便我上学,所以搬过很多次家,邻里邻居的,也都记得,可就是四岁以前的老院子,只有个模糊的大概,我老问母亲。
“我小时候,要他们吗?”
“要啊,你当时小什么也不知道”
“那他们抱我,我会不会哭啊?”
“ 不哭,东门爷爷奶奶喜欢你,你妮子姐和东子哥没事就下来带带你,你当时太皮了,没个人搭把手啊,妈都做不了饭嘞”
“那他们怎么逗我啊?会不会亲我呢?”
“亲啊,你小时候长得水灵,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谁看见都说妈生的好呢!”
“那他们都是怎么逗我的?我哭过没?”
“哭过,也就你东子哥逗得你玩的时候,那会儿把你抱起来举着你玩,仍空就那么一下,吓得你呀,小手挥出去上去就要打他。”“那妈你在干嘛呀?”
“我就趁着他们照看你的时候,把你的小衣服,还有尿垫什么的,都洗出去,紧赶着能多做点”
事情问了不少,可仍旧是一片模糊,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细节,我还是问,比如他们长什么样子,一遍一遍,最后,每次母亲都直叹气,当时一个几岁的小人儿能记住啥,我不做声,再仔细想想,“润叔叔,抱过我吗......?”过了许久,听见母亲说,抱过的。
上次见叔叔还是一年前的冬天,当时深夜我在医院检查出来尿结石,叔叔本是到神木来检查工作的,得知我在医院就放下吃了一半的饭局来医院看我,千叮咛万嘱咐我要照顾好身体,按时吃药,叔叔和爸爸是挚交,每逢过节的都回去看看彼此的老人孩子,我们两家在我上高中之前也是经常会聚聚的。后来长大学业繁重,就与她们见面少了。我犹自想着,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们便出发先去超市买了点吃的,润叔爱吃母亲做的面,可现在只能买点干粮。
一路上,我在车后座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休息了会,母亲递给我一支唇膏,我顿了顿,笑笑。等车停在了地方,我们就下车去看叔叔,这里是常有人来的,照片上的叔叔还是那么帅气,还好,还好,那就好。我抿了抿唇:“润叔,丹丹来看你了”我觉得叔叔一定能看见我来了,也一定听得到,会原谅我的吧,会的。他这会儿只是远行了,去了一个没有烦恼的人间仙境。我突然明白人生在世相逢一场,我们和任何人都有可能突然分离,是阴阳两隔或是天涯海角,所以能坐在在一起吃顿饭的光景,也是幸福的,我们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我们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离我们愈来愈远,成年人的世界都是硬着头皮单枪匹马的去勇闯难关,尽管如此,我希望远方的朋友一直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