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卜雪斌,清溪村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他成了清溪村地道的“网红代言”。
我对卜雪斌的了解,还是读了中国作协网上的几篇有关他的文章开始的。第一次跟他接触,是接到益阳市作协的工作任务,作为益阳本土作家来王跃文书屋配合完成湖南卫视的专题拍摄任务。在那天完成座谈会任务之后,我邀请赫山作协的一位女作家杨丽,去周立波故居前面的擂茶店喝擂茶。因为我是清溪的媳妇,这里有很多人认识我。通过多次的聊天沟通后,我与清溪村里的一些村民都成了朋友。三年前写的《周立波故居》这篇游记,湖南红网时刻新闻刊发之后,被人民资讯网转载。这篇文章被我小姑子转发朋友圈,在那个刊发朋友圈的冬天,我收到了这里好几位村民送的“特产”。几个烧红薯,一碗辣椒萝卜,或者一袋子金钱橘,甚至是几个烤得喷喷香的土鸡蛋。清溪村的这些熟人,把这些吃的东西送到我小姑子家里,还要叮嘱我小姑子“妹几,你嫂几下次写了清溪村的文章,嗯不要收起,要转发朋友圈让我们也学几杂字”。就在这样的交往中,我在清溪村得到了很多“优待”,比如去故居门口的擂茶店去喝擂茶,那个贤惠的老板娘从来没收过我一分钱。后来我实在不好意思,就跟老板娘说,以后我来这里,就事先打电话给你,看是否能帮你的孙女儿辅导一下作文。
就在这一天,我在这位特别喜欢我的大姐店里,第一次遇到了卜雪斌。
因为工作的缘故,在前两年清溪村举行的一些大型文化活动时,根本没有时间来参加。我在益阳的一所高职院校,管理着6个班级,还要带一个文学社团,承担一个二级学院的通讯员工作。每天面临的事情,用益阳方言描叙,真的是一箩筐,挑都挑不动。到今年轻松一些,是因为有大三的班级去实习了。
初次遇到卜雪斌,就是他带着元宝村的村支书来这个擂茶店。那一天,我觉得自己真幸福,居然还和元宝村的支书握了一次手。握手之后,我还给她们推荐了这个擂茶店的杨梅。我很真诚地告诉她们,这里的自制杨梅,就是在清溪村的果园里采摘后做成的,那个女支部书记尝了一颗杨梅,就对老板娘说要带两盒杨梅回家。在她们拿手机去扫码付款的时候,卜雪斌马上拦在前面,赶紧扫码支付。他的这种举措让我有些惊讶。旅游景点的村民都是靠旅游资源恰饭,怎么会自己掏腰包替客人付款呢?“你们从2800公里远的地方做客,吃几盒清溪村的杨梅,怎么能让你们付款呢?”其时,卜雪斌那种憨憨的笑声,让我看到了一个普通清溪村民的真诚。
在今年的春天,在我校二级学院院长谢海燕的积极支持下,我和另外一名辅导员,组织了400多名学生,前来清溪村进行拓展活动。就在这一天,我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带着我的同事来到了卜雪斌的书屋,那就是立波书屋。我和我的同事在这里喝擂茶,卜雪斌硬是说“王老师你是清溪村的媳妇,我收你的钱又有什么意思哈……”就在这个中午,我跟卜雪斌说我要珍藏馆捐书,卜雪斌才知道我是一名本土作家。“王老师,你是我们清溪村的作家,你一定要把清溪村写到你的书里面呢?”说这个话的时候,这位中年汉子,眼神里充满期待。他的期待对我来说,是一种超出之前激发我写作灵感的强心剂。是啊,我嫁到清溪村已经将近30年了。从走一条泥泞不堪的路进来,到如今这干净平整的路面,30年来,清溪村的亲人是如何善待我的,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在生完娃以后的几年里,我也有过产后抑郁的倾向。我的婆婆,一个下放知识青年,她用一种超越我自己亲生母亲的疼爱庇护着我。在那个时候,不知道婆婆从哪儿听到这样的一个食物补充营养的办法,她每天早上给我煎好两个荷包蛋,煎得荷包蛋两面都是黄黄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还把一些白糖撒在荷包蛋上,对我说快趁热吃。在我最艰难的那几年 ,婆婆一直帮我带孩子,对我宠爱有加。如果我和先生吵嘴,她从来都是批评自己的儿子,只会当我先生不在场的时候对我说,你的脾气要小一些。她是担心她以后没在我家里了,我会吵不赢他儿子。
当卜雪斌这样望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百感交集。我兴奋的是,立波书屋的管理员对我如此信任;我懊恼的是,那个疼爱我的母亲,我最尊敬的婆婆已经长眠在清溪村的后山上。如果她还活着,知道她的媳妇在写清溪村,或者准备写她过去的知青生活,该是多么欣喜啊……
再次去立波书屋,才知道卜雪斌的老婆是我公公的学生,她问起我婆婆身体怎么样,我说我的婆婆已经在65岁那年离开了我们。“哎呀,师母走得太早哒呢?早些年我们没有住在村里,都不知道师母这么早就离世了呢”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我被她的情绪代入,也红了眼眶。卜雪斌在一旁,有点责怪他老婆说。“哎,以后王老师来我们这里,不要再提起她婆婆的事了,免得她又伤心”他的话像一股清泉,流淌在我有些饱经风箱的情感世界里。
我与清溪村的缘分,并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匆匆路过的过客,那么简单。30年时光里,我从青涩的女子变成现在风尘仆仆的中年模样。我没有在那让人奔溃的中年危机消散,是清溪村的亲人给了我太多的爱与包容。我的先生是清溪村考上大学的比较早一批的人才,他读高中的时候,每天往返在清溪的上路上。在这些往返的上学路上,他有时候是饿着肚子的。40年前的清溪村,是有很多人吃不饱肚子的。是清溪村山上的野果子,让清溪的农家子弟在放学路上,有了可以充饥的“食物”。卜雪斌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所以他对我充满期待,希望我这位清溪村的媳妇,把清溪村的昨天与今天,都写下来。用真实的笔触,去展示清溪人的赤诚。
当卜雪斌这样望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百感交集。我兴奋的是,立波书屋的管理员对我如此信任;我懊恼的是,那个疼爱我的母亲,我最尊敬的婆婆已经长眠在清溪村的后山上。如果她还活着,知道她的媳妇在写清溪村,或者准备写她过去的知青生活,该是多么欣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