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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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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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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是一个岛

一条河回眸,意味着时光回旋倒流;一座山回头,预示着抉择峰回路转;一个梦回巡,诠释着运筹妙手回春。

汉水破山自西来,坝横金州瀛湖开。曾在1978年,汉江上游安康城西南火石岩动工修建西北五省最大的人工淡水湖,夹山筑坝,坝成湖出,自此有“陕西第一坝”美誉。于是,在苍茫的瀛湖水面上,群峰倒影山浮水,好山好水好入神,竞冒出无数个棋罗星布的岛屿。这些千姿百态、万象丛生、形态各异、错落有致的岛屿,或蛰居湖底,或突兀巅尖,或深藏山坳,或矗立湖心,它们组成一个个湖上人间之岛,最为驰名的莫过翠屏岛、金螺岛、玉兴岛。其中,瀛湖深处还藏着一座三面环水的孤岛,名唤汉滨区流水镇,恰称流水岛最精准。

流水镇古名柳树铺,因铺地店旁有四条溪流汇入汉江,加之盐茶古道扎脚歇店的来陕入川商贾口音错讹,而得名“流水店”。假如从偌大的地图上看,所处地域为槽谷地带,两面是山,中间是河,山水相间,山环水抱,为香炉山而生的湖水,为流水岛而歌的古镇,比汉江更温暖的小岛,比乡村更文明的小镇,在离安康城区不远不近之地,通勤时间可控,风貌山清水秀,人文祥和久远。流水岛堪有一种耐不住古色的灵魂之美,犹如撒在瀛湖中的一个籽粒,瞪眼细观都不易辨识有轮船驶过、水鸟飞过、湖风浪过,好比隔绝喧嚣的港湾,好似长相厮守的闺房,好像乐不思蜀的驿站。哪暖暖的青屋脊,在炊烟升起时,珍藏曾经的影像;在灶膛光耀时,映照遥远的时空;在灼热铁锅时,倒碗忘情之水,就像喜欢戴小绿帽的青春少女,最愿被岁月烧毁倩影,最盼被浪漫捕获芳心。

自小天性喜欢流水,喜欢河网密布的汉江,喜欢奔流不息的瀛湖。每当提起“流水”两个字,在我梦里湖里岛里的彼岸,便会倾心神往,更不消说投身那蔚蓝色的波涛之中,或者有机会在湖边漫步,那更是梦里的古色仙界。九十年代,去流水街,必坐班车、走山路、乘火车,从新庄码头登船,用罗盘给方向,用嘶哑给口号,用诗意给吟唱,行走约四十多分钟船程,湖天之间便呈现一座犄角岛屿。当步入古色古香的石板路,方觉岛屿博大又妩媚,方觉老街古朴又清幽,方觉古镇静谧又典雅,脚下一簇簇浪花从湖面奔袭而来,在岸边像鞭炮炸响,形似礼花飞沫像晨雾又像细雨。山尖在虚无缥缈间,人入其境,车停路沿,货在门前,南来北往商贩把流水古街挤得水泄不通,更显得街短巷窄道少镇太渺小。从踏板下船,行之不远,只见巨石篆刻“流水古镇”之牌坊,绘就着“镇”向你翩然走来的“无脚健将”。

流水岛位于汉江中上游,地处瀛湖景区中心位置,被誉为“汉水明珠”;因“天下只有三分月色,七分流水”,又称“天下流水”。年少时,我居住香炉山与流水岛仅一河之隔,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爱而不得,父老乡亲只能“听水响,看水流,人在山上为水愁”,但岛屿之间是“非舟楫不相往来”。彼时,因河面交通制约,去流水岛没有固定班船,上岛被视为畏途,也就从未踏足而行。遥想当年,父辈们在漫天灰土的山路,每人赤脚草鞋的装扮,从香炉山徒步乘竹筏渡湖上流水街交公粮,即便没遇风浪,往往清晨起程,日暮才抵达也不足为奇。若遇风浪天,即便驾船高手,也只能望河兴叹,“掩”门避客。

天地从未辜负过每一处山水,大手笔拦江造湖赠予了流水岛开阔的原野和广袤的沃土,也珍存了千余年的农耕文化,滋养了与山水一样胸怀质朴又亲厚的居民。我第一次踏上流水岛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随货船在街上购年货,舰泊流水老码头。那个时候,岛上虽然风光旖旎,有青砖、黑瓦、古刹、吊桥、古门窗、码头墙、石板街、吊脚楼、石码头等,但放眼望去,不少建筑破败,哪种极冷中热的温度,哪种荒凉围堵的归宿,顿时伤感涌心尖。恰是岛上好时节,却无客游览古镇。

流水岛是屹立在汉江上游的重要物资集散地和商贸重镇,虽地理位置优越,水运得天独厚,但在历史上也几经兴衰。据《县志》记载古镇东南陈家坝,早在秦汉时期,就有先民在这里繁衍生息,后因汉江洪水经常泛滥,才逐渐废止。明清之际,由于汉江航运的发展,古镇成了入川下汉口的重要码头,又加之本地盛产漆、麻、耳、棓、生丝、茶叶等农产品,古镇又成重要农产品集散地,一时间商贾云集,许多人逐渐喜欢上这山这水,乐不思蜀。曾是汉江“黄金水道”的重要码头,南入巴蜀、西行长安、连接川渝的交通要道,现在每到旅游旺季,从安康瀛湖的火石岩码头乘船沿蜿蜒曲折的瀛湖上行两小时左右,瀛湖两岸秀美的湖光山色所陶醉,烟波浩淼的瀛湖湖面上,一座座雕梁画栋,飞檐吊角,青砖黛瓦马头墙的古建筑群,若隐若现,似海市蜃楼般地浮现在眼前,使你顿然耳目一新,宛如步入人间仙境。这一切,皆被流水岛尽收眼底,见证了几多历史的悲怆与沉重,以大气磅礴的水天境界,依旧巍然屹立于汉江之上。

流水岛不仅是生态富岛,更是文化名岛,堪称一座流金淌银的博物馆。流水是古镇,掰着指头向前数,至少有五百年以上的镇龄,移居至此的是湖广人,会种稻、会养蚕、会兴藕、会采茶、会钓鱼、会种果,既巧借流水鱼宴、鱼米之乡、丝茶飘香吸引八方宾客,又把好风景变成好“钱”景。当地居民对岛屿的人文遗存更是如数家珍:有闻名川陕的祖师殿、世人敬仰的将军墓、名垂史册的“谢青天”墓、普渡众生的“何仙姑”庙、蒿满石苔的梳妆台等,还有在众多风景名胜中并不多见的油坊、酒坊、竹编、根雕、奇石、龙舟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犹在向观者诉说“从月亮船驾回流水岛的流水沧桑“。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从柳树铺到流水店是口口相传的名词,更是落后愚昧的动词。其实不然,先秦《诗·小雅·沔水》、宋沉括《梦溪补笔谈·药议》《东观汉记·明帝纪》、唐韦应物《淮上喜会梁川故人》《史记·货殖列传》、唐李贺《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二月》、宋范仲淹 《明月》《瓯北诗话》卷十引清查慎行《送陈泽州相国予告归》、清黄六鸿《福惠全书·钱穀·流水收簿》等历代文人墨客写下“流水”的诗文举不胜举,只是此“流水”非彼“流水”,却分指流动的水,活水;谓水向低处流逝;形容流逝的岁月;像流水一样接连不断;京剧的一种板式;商店的销货金额。这便是对流水古镇最权威的定语,更是对前世今生最精准的解读。当然,现代各界名人更是频频到访流水古镇,在岛屿留下许多诗书画卷和传奇故事。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流水岛多风少土,常受河风肆虐,树不易长大,但一河两岸的排排柳树却茂盛不衰,而湖光隐匿在湖面的涟漪中,涟漪倒映着两山的清雅秀丽,更显灵动隽秀。还有道路两侧,乃至漫山遍野,到处是花草树木,满岛琵琶树、柚子树、板栗树、核桃树、桂花树、老茶树、油菜花等色彩缤纷,冠盖如云,好比山水诗意百花园,恰似置身世外桃源。哪一草一木,皆有性情,尤其在流水码头入口处附近和镇政府门前,有几株柳树,像岛上的长者,从容无语的默默坚守,见证流水古镇的变迁。这种生态善举的落种,让风雨中的湖光山色不再孤独,也就凝聚了众多文人骚客的目光。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流水镇巴掌大之地,只有一条主街和几条巷道,却养育2.3万人,还如此美名在外。每次向别人推介自己之时,便不敢自称是香山人,而是伪称是流水人,现在撤村并镇之后,当然也是名副其实的流水人了。每年夏天,我都会沿石板街走一圈,沿着百步梯子坎逐台阶向上爬。那是一条迤逦、陡峭、笔直的步道,从老街一直延伸至山顶,气喘吁吁地登上峰顶,站在山巅,极目远眺,远山如黛,群岛逶迤,天池含烟,飞檐翘角,廊庑萦绕,云雾升起,如波如潮,恍若游女踏浪而行,在湖的舞台上翩翩起舞,亦真亦幻。待一阵阵河风刮过,湖天瞬间湛蓝如洗,山水、游船、渔帆浪涛尽收眼底,让人心胸变得辽阔。每一个走进过流水岛的人,第一个动作几乎都是掏出手机,记录眼前这片诗情画意。

门前海阔千层浪,屋后山高万叠峰。我走的越远,对故乡的热爱就越深,这大概就是流水岛的最大魔力。每当傍晚,独去老码头四方亭楼静坐常思,看着青山绕湖、高天映湖、云霞罩湖,看着宽阔的臂膀、自由的空气、壮丽的残阳、明朗的月夜、清新的绿茶,看着汉江自降身段的敬畏湖岛,更加承认流水岛的富藏。西坠的晩霞,犹在辽阔的湖空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湖面染成了橘红色,映着潋滟灵动的波光,绚丽如画,看上去橘红的海面仿佛就要被煮沸。不一会儿,这团壮观的大火跌落湖面,渐渐熄灭。那温馨的情景,把美丽而神奇之美,传播到天涯海角。

安康有瀛湖,流水有宝岛。这些年,故乡流水没有变,只有瀛湖与母亲以不变应万变,把河变宽了,把山变富了,把岛变胖了,把树变绿了,把水变深了,把镇变美了,把路变宽了,你不管是从水路、铁路,还是从公路到流水岛的私家车、大班车、快艇、客船都更加便捷了,湖中的游船似天仙搬荡漾,上山的游客如潮水般涌动。

如今,流水岛山水入画,屋舍俨然,袅袅炊烟,风吹稻浪,茶歌飘乡,处处是满载而归的乡愁,村村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画卷,正在文旅融合发展中仰望苍穹,更加愈见芳华之盛,成为乡村振“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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