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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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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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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菜拌汤

 一个人无论走多远,都忘不了故乡儿时的味道。我的老家住在汉水之滨香炉山半山腰,一个叫三道湾的村落。对于像我这样的山里娃来说,埋在骨子里的厌恶,或许是母亲的酸菜拌汤;但对于像父亲一样的庄稼人来说,最持久的舌尖眷恋就是酸菜拌汤。

 说到酸菜,相信大家都不会陌生,可能也经常吃。一碗正宗的酸菜拌汤,有小麦面、老酸菜、红辣椒和几朵葱花,在安康味道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配角。我从没觉得有多好吃,甚至从来不吃最家常的酸菜饭。自离开老家奔走异乡,竟发现安康人最爱吃酸菜饭,当成健康养生的美味佳肴,做成令人沉醉的酸菜鱼、解馋不腻的酸菜饺子、百吃不压的酸菜炒豆芽、外酥里嫩的炸酸菜丸子、香气扑鼻的酸菜扣肉、鲜美可口的酸菜烙饼子等等下酒菜、招牌菜、调味菜,不但开胃提神、醒酒去腻、帮助消化,还可以促进人体对铁元素的吸收,深受餐桌宾客的喜爱。

酸菜拌汤,顾名思义,灵魂在酸菜。酸菜是农家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安康味”,更是高档饭店酒楼的“当家菜”。一年四季都是腌制酸菜的旺季,每个家庭都会泡制酸菜,就连七八岁小孩都敢轻易动手。曾在《诗经》中有“中田有庐,疆场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的描述,据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解释:“菹菜者,酸菜也”,即类似酸菜,由此可见,酸菜的来历颇为悠久。每次老母亲叫“炸浆水”,挑选一些别人根本不吃的菜叶子、菜杠杆、野山菜等普通原料作为浆水腌制酸菜的灵魂,把白菜、盖菜、野油菜、包包菜、苦菊菜、红苕杠、芋头杆、萝卜樱子拿回家洗净焯水,装进浆水缸里,泡上三五天,一大缸上好酸菜,便腌制成功了。

当然,如此简单的酸菜,也有腌制失败的教训。我表姐从小喜欢吃酸菜拌汤、酸菜面片,母亲手把手交过表姐腌制酸菜,结果表姐外嫁西安后,用同样的技忆腌制酸菜,味道入不了口,还在食用后出现恶心呕吐、四肢乏力等症状,被送进了医院。随后,表姐常常苦于琢磨,始终找不出原因,最后母亲一语道破玄机说:“我们都是用山泉水,你们用的自来水,可能水里面漂白粉添加太多。”表姐恍然大悟,原来好水才能泡出好酸菜。

当今老百姓的生活天天像过大年,在酒店餐馆吃腻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之后,就会选择一餐简单实惠而又好吃耐吃的酸菜拌汤。每年春节前后,在外打工的亲戚好友来家里拜年,白酒喝到八九成醉意,就会让母亲做一锅酸菜拌汤,配上纯手工糟辣椒酱,那酸辣适中、韵味绝胜、爽口爽心、热气腾腾、清香四溢的浓郁酸味,把客人逗得垂涎三尺,令人暖心暖胃,喝得气血通畅,在外打拼的疲惫瞬间就得到了慰藉,让所有过路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嗅探。

曾经家里贫穷,酸菜是理所当然的不能上桌,更不能拿来招待亲戚的菜肴。记得小时候,母亲为挽留舅舅的在家吃饭,总会说:“你走了大半天路,吃个饭再走,哪怕我给你炒一碗酸菜、拌个拌汤呢?”舅舅便说:“那你就下碗酸菜面吃吧!”父亲就会掩上客门,立即杀掉下蛋的老母鸡,在幺爹家借一块腊肉,母亲不一会儿就端上四碟硬菜,上一壶自家烤的包谷酒,在舅舅酒醉饭饱之后,我也没有见着桌有炒酸菜,才知道母亲在拿酸菜说事留客。

曾在那年那月,酸菜拌汤却是父母亲一日三餐的家常便饭,感觉他们身体都是酸酸的味道,放出的屁都有酸菜味。每天母亲都会做一顿蒸洋芋、红薯、南瓜等粗食,或烧个馍、烙个饼子,配上酸菜拌汤做主食,不仅可以抑制饥饿感,还可以节省粮食。我无奈之下,就会拿绝食与母亲死磕硬杠,就在放入酸菜之前,舀一碗甜拌汤,或加点食盐,或倒剩菜汤,供我充饥。我不吃酸菜的说法,在亲戚和领居家中成为规矩,常常会吃到白米细面饭。

所谓酸菜拌汤,就是搅拌些生面疙瘩,倒入开水锅里煮熟,再调点酸菜盐巴做成的一种稀饭。这种饭没有复杂的工序,简便省时省力,不伤家当,只要用面瓢穵出少量的面粉,放入面盆碗洒上适量的凉水,再用筷子顺向搅拌成碎小籽籽,开水下锅煮熟,调点食盐、酸菜就好了,连汤带水的三五碗也能管饱。现在生活比较讲究,母亲就改用小坛罐腌制酸菜了,还常常用猪油、香油把酸菜炒好,各自己根据胃口在碗里调上适量的酸菜、豆芽、瘦肉等配菜,食用更加柔软爽滑,酸香醇厚,色味俱佳。

三天不吃酸,走路打颤颤。如今,每天早晨,许多安康人奔向一个个不起眼的背靠小巷,用一碗酸爽调胃的酸菜拌汤开启每天忙碌的生活。我更加理解母亲用一碗碗酸菜拌汤养活了全家人,也更加崇拜发明创造出酸菜拌汤的古人,也更加觉得酸菜拌汤不普通、不简单、不容易,怪不得酸菜拌汤上得了宴席,成为在外游子继续打拼的乡愁力量,甚至成为来安宾客的首选念想。

秦巴乡愁悠悠,汉水亲情渺渺。面粉是父亲的脊梁,酸菜是母亲的作品,不仅有雨露的甘甜、泥土的芳香,还有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延续,更有慢时光陪伴的孤独、缠绕的亲情,把他们搅拌混和在一起就是一碗碗酸菜拌汤,才下舌尖的美味,又上心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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