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时

玉兰花开时

这个春天，我错过了玉兰花开的季节。

四年前的春天，我去了金寨县铁冲李桥村，说是要看看那里的玉兰。那一年，恰巧李桥正在举办首届“中国大别山玉兰谷花海旅游节”。

其实你来与不来，李桥的玉兰每年都会在初春的季节里次第地开放了。逝者如斯，玉兰已经在这里等候两百多年了。每年漫山遍野绽放的玉兰花，仅有李桥村的几户村民独自地欣赏了。玉兰的花事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公元2014年，开始有了一些风吹草动，不知是谁向外界披露了这个鲜为人知的世外桃源，名不见经传的李桥开始躁动起来，一些不速之客偶来这里采风了，五颜六色的他们在崎岖的山道上穿行，像一串串七彩的珠子在旷野上轻轻地摆动，给沉寂多年的大山带来了生机。

初去李桥村，小路曲曲折折，依山脚蜿蜒前伸，不是很开阔，那是一条修了多年的小水泥路，岁月风化了泥浆，裸露出了一些石子，这给小路增添了一些古老的韵致。放眼望去，两边的山上尽是开放的玉兰，山上枯枝树丫织成的宽宽灰幕与玉兰花的白色氤氲在一起，让玉兰的白色失去了些纯粹，其间又偶尔夹杂着一点点红，似紫红，似桃红，不清不楚浅浅地浸染开来，似烟雾浸润过的一幅水墨画。这时，画面里恰有一位荷锄的老农迎面走来，嘴里的烟斗有一些殷红透过浅雾，一闪一息，慢慢地，悠闲地，渐渐地……。我微笑着挥挥手招呼一下，老农便精神矍铄地向我们走来，谈起这里的玉兰，老农眼里顿时溢出神采来，说自打记事起，这里的山上屋前房后，田间地头，道路两旁都是玉兰，前两年曾有专家来考察过，说这些玉兰是世界上少见的天然野生的古玉兰，这绵延四五公里的山上全部是野生玉兰树，两百年以上的大玉兰树就有五十多棵，开花时节，万棵玉兰竞相开放，好看的很呢！听了老农的话，真的怀疑自己是否来到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路边一棵棵古老的玉兰树似在暗示我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袅袅云层山间绕，忽隐忽现薄雾飘，这山里的气息给美丽的玉兰蒙上一层神秘面纱。玉兰是应该生长在这样如诗如画的仙境里，这可是她们前世修得的缘分。相传玉兰姐妹几个下山游玩，看到村子了无生机，一片死寂静，顿感惊诧。细一打听，原来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瘟疫，所剩村民已经寥寥无几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秦始皇赶山填海惹的祸，得罪了龙王，龙王锁了盐仓，村民吃不上盐遭了瘟疫。玉兰姐妹为救村民，便用自己酿制的花香迷倒盐仓看守，盗出食盐，遍施村民，村子里的人都得救了。然而玉兰姐妹却被龙王将她们变作一株株花树，长在了这些山上，这就是村民们奉为神树的玉兰。她们为拯救黎民百姓而来，大气地散落在大地，无怨无悔。今年的一场疫情突然降临，封城、封闭、限行……限制了人们的活动。就在这无助的春天里，一群逆行者——医生、护士，不畏牺牲奔赴疫情最严重的城市——武汉，她们夜以继日，从死神的手中夺回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这不正是玉兰姐妹的精神化身吗？

“翠条多力迎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玉兰花色如玉，香如兰。漫步小道，你会闻到一阵阵随风而来的芳郁香味，清新可人，抬头便可望见一棵古老的玉兰，粗壮的树根已经盘根错节地隆起在路面上，斑驳粗壮的树干支起了一大片灰色的枝枝丫丫，显眼的是枝丫上零星点缀着的许多小白花儿，那喇叭形的小花向上张开着臂膀，微风过来，似合似开，宛若天女散花，每一个花瓣上都凝着一层淡淡的从容。花蒂之处有些带着红晕，或是青绿。朵朵小花极尽素雅，就像是一簇簇白衣天使。春天还没有真正来临的时候，玉兰花就已在寒风中呼应着开放起来，她们亭亭玉立于枝头，高洁远致，活泼向上。

枝丫的近处还有一些毛茸茸的夹苞，夹苞的表面有一层青黄茸毛依顺铺开，似支支毛笔的笔头，饱蘸浓彩。虽没有普通花苞那样浑圆饱满，但个个蓄势待发，直指苍穹。夹苞紧紧贴在树枝上，似在风中静静地守候，有的已经张开了红嘟嘟小嘴，含苞待放。这些不起眼的夹苞，竟然就是包裹着玉兰的花蕾，难怪古诗人张新毫不犹豫写出“谁信花中原有笔，毫端方欲吐春霞”柔美诗句。风霜严冬之时，夹苞给玉兰穿上了厚厚的一层“羊绒”，抵御冰霜严寒，生怕冻伤了一点点，玉兰便在温暖的夹苞中静静孕育着，孕育芳香，孕育花色，孕育着一个美好故事到来。

其实，这些毛茸茸的夹苞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辛夷，这个名字源于一段医者仁心的故事。相传古代有一名姓秦的举人经常鼻流浊涕，四处求医，均无效果。后来在一个夷人居住的地方，遇见一位白发老人，老人告诉他：“我给你介绍个验方，只要你坚持治疗，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个月，就能治好。”于是老人便从自己房前一棵树上采了几朵花苞，要他每天早晚用花苞煮着鸡蛋吃。举人便遵照老人的嘱咐，连服半月，果然鼻疾痊愈。举人告别老人时，要了些药树的种子，种在自己的房前屋后，以后遇到有鼻疾的人，也用这种药给人治病。当人们问这药的名字时，他突然懵了，居然忘了问这药名。他灵机一动，想起这是辛戌年从夷人那里得到的，便顺口答道：“这药，叫辛夷。”难怪神医李时珍对此药也有所钟情，为她定名定性，“夷者荑也，其苞初生如荑，而味辛也。”故称辛夷。医者大爱，遍施药术，拯救世人，这不正是今天疫情中逆行者们的真实写照？

本想再去看看李桥的玉兰，不料一场疫情让我们错过了春天，错过了玉兰花开。然而就在这个黯然的春天里，我却看到了最好的风景，看到了疫情战斗中的医生、护士们这些最美的“玉兰”，她们柔和、美丽、坚挺、无畏地盛开在这个春天的季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