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根荆棘多好（四首）

追随

树叶落了，就让它随风飘去吧 

黑夜来了，就枕着月光入睡吧

伤口裂了，就让它慢慢愈合吧

镜子破了，就把碎片收起来吧

爱情走了，就把眼泪擦干净吧

儿女大了，就让他们去飞翔吧

我们不能把一生，都耗费在追随的路上……

抽打

整个夜晚，他一直在清洗他的脏腑

他扒出肺，找不到一丝清凉

他揪出肝，找不到一滴血粒

他挑出脾，找不到一点克制

他挖出心，找不到一片善意

他甚至抽出脊骨，也没有找到丝毫铁质……

整个夜晚，他赤裸着身体，不停地抽打自己……

做一根荆棘多好

做一根荆棘多好

田埂、地头、石缝、山坡

随便什么地方都行……

不依附，不攀援

拒绝被采折，移植，嫁接

拒绝被握着，挥着，高高举着

这是我天生的坏脾气

我喜欢一针见血的生活

就这样行走在人间

生出自己的根，长出自己的叶

用小小的刺，指出天空的浑浊

弹花匠

带着头套和面罩的弹花匠

正在将一堆旧棉弹成一床新褥

他围着松软的棉胎，稔熟地甩动榔头

嘭，嘭，嘭——啪，啪，啪——

弓弦带着棉花有节奏地跳动

絮绒一片片飞起来，像冬日里的雪花

洁白，轻柔，散发着北方炊烟的味道

弹花匠在雪天里舞蹈，哼着暖融融的歌谣

嘭，嘭，嘭——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