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当学花草

我家的阳台上，养着两棵盆栽牡丹，已经有五六年了。

这两盆牡丹是从花卉园买回来的。买回来的第一年春天，植株还很小，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根。后来，花朵一年比一年多，从最先的一两朵，到现在的二十余朵，尺余高的牡丹株上，缀满了层层叠叠的花朵，春意无限。

暮春时节，两盆牡丹一起开始萌出一点紫芽来，甚是欣喜。每天早上上班前，我静静地盯着牡丹看一会儿，下班后，时间充足，我便端上一杯水，抑或捧上一本书，一个人坐在阳台间，看着牡丹静静地生长。当然，我乃凡夫俗子，无论如何我是看不出花草生长迹象的，可我就想盯着它们看，我愿意看着枝丫由黄嫩慢慢变成深黑，叶子由一片长出两片、三片，花苞由一骨朵生成两骨朵、三骨朵……

一日清晨，我站在牡丹花前，一根根枝丫举着圆鼓鼓的花苞，春日的阳光落在花枝上，我朝着花苞轻轻吹了一口气，花苞在阳光下轻轻摇动着。忽然间，一根枝丫倏然一抖，一朵拳头大的花苞瞬间就打开了，淡黄色的花瓣一片叠着一片，挤挤挨挨，看不出多少瓣，仿佛花中又开着花，释放着淡淡的清香，弥漫在明亮的阳台间。哇，太神奇了，难道是我吹开了它们吗？显然不是，在我吹动的那一刻，花朵已然在准备着开放，也许只需一缕阳光的照耀，也许只要一丝微风的吹拂，它就会灿然打开绰约的身姿。而我只是恰好在花朵开放的瞬间，与之相遇……

在看花开的日子里，我渐渐悟出，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期待和梦想，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努着劲儿吸吮雨露，开枝散叶，等待盛开，用娇艳的花朵向人间展示其芬芳和清香。我的心情，也随着阳台上牡丹花的盛开而充盈着一份欣喜和得意。我拍下它们或娉婷、或绰约、或妖艳、或孤绝的身姿，拍成抖音或晒在朋友圈，让大家一起来感受牡丹花开的那份欣喜和快乐，甚至还有一种得意和骄傲。这欣喜和快乐，是花朵的，也是我的。这得意和骄傲，有花朵的，也有我的。

看一朵花开，其实是在磨炼一种禅境，远比读书或听音乐更有情趣。在看花开的过程中，除了时间，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丝毫痕迹可引你注意，你与花似乎也只是各得自然，唯有地上慢慢向东移动着的花影，告诉你日已偏西。

在繁花欲放的春日里，我们难免会心有踌躇，患得患失。这些年，失去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更放下了很多，而对于一株牡丹，它年年叶落，又年年花开，又该有何得何失呢？与花为伴的日子里，我一直留意着身边的草木，它们静静地开枝、萌叶、开花、成熟、结果，春阳下，它们静静生长，风雨中，它们熬过飘摇，有得意时的轻欢，也有失意时的落魄，草木的喜乐忧愁，同我们人类又有什么两样呢？反倒是这些安之若素的花草，让我感受到了草木们宠辱不惊的坦然和顽强！

人生当学花草。既要学牡丹花开动京城时的惊艳，也要学梅花驿外断桥边的落寞，在短暂的生命里，做到宠辱不惊，安然自若。

2024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