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轻韵醉泉城

寒雪轻韵醉泉城

文/金罂粟

母亲说，我降生的那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想想大自然能为了我专场演出这么一场经典舞会，也实属万幸了。于是，我也便与冬天，与雪结下了砸不烂割不断的缘分。

一

北方的冬季，那俨然一个冰雪世界。且不说长白山四季白雪皑皑，也不说塞北那雪加狂风的凛冽，单就内蒙古一夜的雪飘，就可以达到一两米厚，足足让万物生灵若同迷途羔羊了。说其寒冷无情，有句很形象的话：出门尿尿，手里一定要拿个棍棍，为什么啊？你懂得。

济南的冬天却有大不同，它是“响晴”的。“一个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晒着阳光，暖和安适地睡着，只等春风来把它们唤醒。”在老舍先生的笔下，它是何等恬静，静到压根儿“没有风声”;又何等明媚，全在“天”底下，真正是个“响晴”。一言道出了济南冬天的温情与美妙。

济南的雪，也不像南方以至台湾的雪那般千呼万唤让人焦躁，虽然多数不准时，但早晚会来，这也许就是她故意给人们留个念想。更不像北方的雪那般狂虐不堪让人畏惧，即使铺天盖地。济南的雪，是天真的、娇羞的、温婉的，天真的若调皮的孩儿让人疼爱，娇羞的若多情的少女惹人心动，温婉的若慈善的老人让人暖心。

你想真真切切的体会这幅动静相间的水墨淡彩大画吗？那就在冬季来看济南的雪吧。

二

2016年12月26日，这已经是济南入冬以来的第二场小雪了吧。在人们的期盼中，她姗姗而至。

一大早，天空便静悄悄的飘起了雪花，花瓣很小，小的几乎和雨丝难以分辨彼此。不久便缠缠绵绵的染白了阡陌大路，染白了原野山峦。显得那么明亮静谧，安宁平和。空气也分外的新鲜爽朗起来，伸手接住几片雪花放到嘴里，然后深吸一口，马上会感觉到一股凉气一下子就浸透你的心底，有种难以欲说的清香和悲喜。

雪停雨歇，天地间处处被一层薄雪包裹着，几片没来得及落下的红叶儿，从雪衣中偷偷的扒开一条缝，羞怯的窥视着这洁白的一切。金黄的日光穿透云朵，撒向戴着雪帽样的几枝松柏的翠绿，顿时，一切都显得清亮和温暖起来。

沿着护城河的岸边，踏着薄薄的雪泥走上一走，犹如走在圣洁的一方净土里，洁白明亮，清静沉寂。这时河内的水是不结冰的，缕缕白烟飘然其上，若丝若雾，幻化无穷。大概也只有在济南的冬天里，才能把这种清凉与温情，萧条与幻境完美的统一起来吧。

是啊，济南的冬天，“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就这样，这场小雪一点也没有抹煞暖冬的光彩，反而把冬天的“温晴”越发显露了出来。因为那只是小雪，连矮松的翠都罩不住，反而由于白雪的衬托显得“越发的青黑”，仅仅在它的“树尖”上才“顶着一髻儿白花”；小山也只是“山尖全白了”。于是，济南冬天这特有的味道，在这场小雪的激发下越发浓厚起来。

三

要感觉大雪后济南的浪漫，自然要到济南南部山区的三川（锦绣川、锦阳川、锦云川）走上一走。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夜过后，那精灵般的雪花就会把整个泰山余脉雕琢的晶莹剔透。

举目远眺，山林一色，脉线远近错落层叠有秩。几处断壁悬崖处冰凌悬挂，在晨辉的照耀下，光芒四谢，肆意的演绎着仙宫般梦幻的故事。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况味，便一下呈现在了你的眼前。

几只黑鸟蹲在树枝干枯的岁月上，俯视着一切，倏尔利剑一般冲上云霄，在穹宇盘桓，黝黑的翅膀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给宁静的冬天突增几许活力和激情。

近看层层梯田，黄白绿相间。黄的是土地，被雪浸透的土地，如酥软的肌肤，散发淡淡的泥土的香味。白的是雪，若絮若云，洁白无瑕。绿的是麦苗，雪下麦苗青翠妩媚，举着娇嫩的小手，欢呼着，雀跃着，仿佛看到了春天的到来。

隐藏在林间涧旁的民房小居，也一下变成了雪屋，房顶那松软的雪花听到风的呼唤，即刻舞之蹈之。

近午，稍有冰雪融化，房檐下开始传来滴滴答答的响声，煞是清脆。雪水绕过墙角，爬着石板小径顺流而下，很快与山涧小溪汇聚一起，欢快的向远方流去，道不尽风情万种。

日暮时分，村头，一老汉牵着一头晚归的老牛，领着他的孩儿们，还有他家那只不时在雪地里打滚撒欢的旺旺狗，披着满天的彩云晚霞走在微微隆起的雪平线上，那轮廓，那投影，那夕阳，还有那孩子和狗乱作一团的脚印，顿时婉约出一幅乡村冬日风景画。

我敢保证，这般景情，一下便能让你忘了西域出塞的昭君，也足以忘记那江南雨巷的红雨伞了。

四

有人说，雨雪天最适合回忆，这点我深信不疑。

我想起了华山（原名华不注山，齐烟九点之一，因远观若芙蓉花骨朵，故谐音取之），想起了多年前华山的雪。

这是我几年前写下的一段文字：

近华山，仰而视，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唯峰起谷落，色皆为白，天地为一。昔日“怒之如奔马，错之如犬牙。横者如折带，乱者如披麻”之石趣已茫茫不可辩，仅余峰顶银裘花边惹眼。山色，一分为五，顶为纯，次为弱，次为淡，次为间，次为散。山脊“吕祖庙”及侧一处无雪，高崖巨石蹲立，谓之雪宫，雪神之寝宫是也。遥想战国晋齐“鞍之战”，齐倾公若早识此宫，岂有绕山三圈之理？

咫尺山前，一湖。金前，至鹊山之间一片汪洋，与大明湖连，史称鹊山湖，又莲子湖。雪融处，已为明镜。雪饰独峰，如水中芙蓉，如千山雪莲，玉野茫茫，镜里镜外，浑然一体。故不愧齐烟九点之神圣也！赵孟頫费心洒墨，浓情以渲，成就《鹊华秋色图》，一曲“云雾润蒸”唱遍九州南北。憾未晓雪华玉矶之玄妙，此等《华山雪云录》也只待后辈续谱是了……

那天的雪比今天的雪大了许多。一晃过去多年，不知道今天那华山景色是否变得更加清静一些，我沉思。

是啊，曾在华山脚下工作8年，对华山的一山一石、一景一物确是情有独钟。我目睹了绕山而走的小清河的变迁，小清河也见证了我的成长。忘不了那摇柳翠柏的风姿，更忘不了飘荡在晚风中的袅袅炊烟。如今，因华山风景旅游区的开发建设，散落在周边的村庄早已被抹为平地，想来不由心生悲切。好在，开发完成后的华山周围，将恢复“芙蓉倒影”的元始的模样,据说开发后的“金明湖”有7个大明湖的面积大，能以游船相通，倒也平添了许多慰藉。

眼前，雪花又起。寒风中，朵朵雪花，似乎记录着人生的步履，承载着年轮的宽窄，讲述着岁月的点滴。草木无衣以雪衣之，非为御寒，谓之净身。积一岁之污秽于末，除之，以迎来年之详和，天地若次，吾等何不为焉！

我喜欢皑皑白雪的季节，喜欢雪花漫舞的日子，喜欢那天地间洁白轻盈的幻境，喜欢那原野山峦冷漠寂静的样子。在这飘雪的日子，浪漫着我的浪漫，想念着你的想念，永远不忘的是那左手的依恋，还有那右手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