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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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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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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笺书

尺笺书

尺笺书。就叫尺笺书吧

轻抖灰尘,我只能对它这样命名

不,不能叫它,要称她

小小的信封里空空如也,但五十年前

上海这个居住在“中山南二路华侨新村四号六室”的女人

这个在信封的邮寄地址中出现多次的女人

想必也是个娉婷袅娜的佳人

 

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吐气如兰

诗人的想象永远是美好的

这也最应是千里之外的爱情该有的样子

从太行山到黄浦江

千里迢迢的碧绿邮路上

信封、邮票,还有黑墨钢印的邮戳

都洒满了思念,甚至婚姻之外的热恋

 

是内蒙的战友,还是后来的病友

当这些二三指长、一指多宽的信封落满尘土

在楼上的角落里被蒙上半个世纪的沉重岁月

——一切信息,便注定永远成谜

无论清纯,还是暧昧

所有的感情和喟叹,都随父亲去了

 

是的,对爱情的追求

往往是对婚姻的不公,甚至不忠

但日子太过沉重,灰暗之余

边缘情感,甚至遥远或不可能的相思

才是生活中那抹暖人的亮色

——人到中年,四十岁的我能够理解

 

至少是精神出轨吧

或者就是柏拉图、卡夫卡式的纯粹之恋

当年轻的父亲在信封上多次认真写下地址、名字和落款

太行春早,黄浦夕照

我能想象,随着钢笔的沙沙声

他内心的等待早已跨越山高水长

 

邮筒的那头,一个叫赵姗姗的女子倚门独立

痴痴翘望的视线,温暖而含蓄

俏丽的身影,恰如她注满思念的小小的心

甚至站立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上海弄堂口永远的风景

黄浦江上激越的汽笛,以及逐浪而行的白鸥

在水上,在天上,也在女子的心上

划出道道悠然却已无痕的弧线

 

出身贫寒,才情超卓的父亲也只能认命

卑微如我,总是未敢纵情一搏

将汹涌如潮的思绪,从八百里太行漫溯而东

蜿蜒甚至直线喷薄于黄浦江上

精神之恋,总是被土地和现实牢牢牵绊

不敢或不能抛家舍业去追求自我

便注定这只是一场轰然于纸上的凄丽爱情

 

那女人,也曾多次寄来各种物品

一个胸脯上写满祝福的娟秀字体的布娃娃

曾让我们的童年变得多少有些与众不同

有自豪,也有书本之外对大上海的无限神往

向东,向太阳升起的地方眺望

我便似乎看见了她盈盈含笑的模样

甚至看见她穿着白裙迎着风姗姗而来

那款款深情背后的错觉

让贫瘠的儿时,偶尔增添一丝期待与感伤

 

我想到寻找巴金的黛莉

想到等了季羡林一辈子的德国少女

契诃夫带阁楼的白房子里的二姑娘

也想到已离世三十六七年的父亲和那个远在沪上的阿姨

几十年后,我可能只是在虚构一场缥缈的爱情

想象一段维系多年的艳遇

就如聊斋,那些重情重义的花狐妖魅

阴阳两隔,却演绎着这个世间动人的情感

 

或者只是当年刹那间的一见钟情

也或者是永难成就的两情相悦

相思成灾,谁说不能成为父亲三十四岁便已病逝的原因

几十年后,透过厚厚的灰尘和岁月

透过这么多尚未来得及寄出的空信封

透过字里行间的蛛丝马迹

我认真寻找、梳理并论证父亲早被黄土掩盖的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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