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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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路向北
立秋，我沿着诗句仄曲的经线
再次横穿思想的纬度
把上党、晋中、并州、雁门和平城
一个个走在脚下，甩在身后
年过三十，再次北行的我
在中巴车发动引擎的刹那
就将“一路向北”揉捏成一个诗意的词汇
是的，雀跃的心总是在路上
不被世俗玷污的童真
吸引于沿途不断后退的风景
想象，接近，惊呼，超越
生活呈现最本真的程序和状态
说一些没有避讳的话
在车轮的飞转中触摸远方
一路向北，明秀之景渐变为苍茫之色
增高的海拔，让激动的心都失了氧分
越发接近印象中粗粝苍凉的塞北
秃岭荒滩，毫无保留渐次呈现
黄土，远天，风车，大团云絮
还有那蜿蜒于荒岭上的土长城、烽火台、盐碱地
在正午的阳光下，浮泛起亲切的色泽
童年像塞北的一道干冷的山风
让课本上事关平城的记忆深邃于心
孝文帝，年轻而又不安于现状的改革派
在一千五百年前，就锋芒裸露敢为人先
代州，繁峙，应县
一路向北，穿越历史的滚滚烽烟
七郎八虎，餐风饮露血染征袍
金沙滩戍边的日子里
怀仁古战场喊杀阵阵，旌旗猎猎
干河滩上，羊群安详
胡汉杂处的血液中却流动着沉静的信仰
纷杂的记忆落定往事的尘埃
像庙宇一样的民房屋脊告诉我：
塞北，这是一个有境界的地方
道路变得枝枝蔓蔓，我双手合十
抵达塞北，便抵达了遥远而雄阔的内心
二、车过原平
就是在不经意的一瞬间
这个古称崞县的三班故里从脚下滑过
我回头，远望那历史的深处
汉乐飘飘，班彪父子舞动文墨抒写天地情怀
加一个名将班超，西域都护路上
凛冽的朔风将信念频吹为时光的剪影
一门何止三士，千年的文采占尽华丽风流
让眉山苏氏都不禁低了三分
我又回头，远望那改革的深处
鼓声阵阵，青年吕公披肝沥胆大地风起云涌
贫瘠的黄土地，勇气的力量超乎想象
吕日周，这个落阵营农家的高瘦少年
1983，硬是将一个原平高高托举在头顶
时代需要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朔州到太原的专列上，赤脚的书记定格为一代改革者的缩影
我再回头，远望那梨花的深处
心迹悠悠，一群诗人将灵魂贴近厚重的土地
对土地虔诚，对理想虔诚，对信仰虔诚
晋北大地，一棵梨花树蓬勃出对生命热忱的咏唱
形制简陋的诗歌节，却是一场精神的盛宴
心怀童真的诗人们，梨花下铭刻大地的深情
车过原平，没有停
扭头回望的我，三班、吕公、诗歌
成为这个夏秋最深的记忆
三、灵岩古刹
远在路上，我已听见钟磬的幽响
来自心底还是山间，眼神迷离的佛乐悠扬
未入寺门，便轻轻抖落俗世的凡尘
双手合十，平静了浮泛心气，褪下灵魂的衣裳
一清二白地赤裸裸进庙
被洗礼的心境辽阔苍茫
身外之物，皆是那过眼烟云
佛座之下，让心聆听教诲沐浴荣光
袒露骨骼，从眉宇到鼻尖再到下颌
合十的双手，似又飞举在青云之上
过殿空寂，梵音之中早没了香火
曼殊室利微睁的慧眼轻照文殊佛堂
斜跨狮驼，灵岩寺中无上的智慧
接引我心，度化我胸中曾有的青狼
不要再浮躁暴戾，不要再无端生气
放下，把一切都放下，为苦累之心轻轻松绑
七佛之师，大智慧大境界大造化
空了澄明的心境，指引人生的迷航
面阔五间进深六椽的巍峨过殿
和垂花古门一道，历尽了岁月沧桑
时近千年的灵岩壁画
经历了多少峥嵘的历史
黯淡了多少璀璨的时光
宋金肇始，佛的故事被画于墙壁
从佛诞开始，于成道结束
用线条和色彩，把惊心动魄娓娓地诵讲
画师王逵，你用尽了多少气力
才绘就这数以千百计的宫妃才女、帝王将相
宫廷楼阁、士农工商
壁画堪比清明上河图了
还有这飘香的酒肆磨坊，威仪的旗仗车辆
佛祖解脱四苦的坎坷经历
是否也让动乱年代的你倍感心伤
我能想象你手中微微颤抖的画笔
只一个小小的细节，便足以沉吟半晌
细致描画，便是心向灵山
佛祖颔首微笑，就是对你最大的褒奖
离东台最近，离心中的灵台最近
青松古柏也能闻到五台山袅袅的烟香
灵岩寺，是大智文殊清净的下院
又何尝不是我单薄灵魂栖息的禅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