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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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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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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

汤明远到便利店买烟。“哎,这不是明远吗?”他转头一看,是村里的汤三梯。虽然汤明远进城20多年了,但也常回老家的,彼此一眼认出并不奇怪。只是他刚才没在意对方。

“哦,老三,你怎么在这里?”他问。“我刚搬来这小区。去年买的房,上个月刚装修好。你也住这里吗?”三梯问汤明远说,是的,我也刚搬来一年多。双方互报了房号,还是一栋的,都热情邀请对方有空去玩。

汤明远是市文化馆编剧,这也是笼统的说法,除写戏,小演唱、小品都写。这些年文化馆基本不排戏,他被边缘化了。但他还写,演不了就放着。好在不用坐班倒也充实自在。

这天上午,他正在写作,有人敲门,是三梯。他有些意外,很快就明白了——虽然留了电话,三梯还像在村里一样,没预约的习惯。他写作时是不愿被打扰的,但村里人,不能显得不热情。

他给三梯递了烟,又泡了杯茶。三梯满屋扫视,说,你家是简装修呀?明远说是呀,我不喜欢太复杂,也没钱。三梯说,你拿国家工资,还说没钱。明远只好笑笑。三梯说:“其实我也不想装得太好,可媳妇不让,说装修太简单了,还不和乡下一样。哎,你晓得花了多少钱吗?”没等明远回答,他说,“60多万!光一个水龙头,就花上千元。卫生间花了五六万。还有客厅一个大吊灯,花了两万多。”

三梯喋喋不休,明远听出来是在炫富,但还是装着感兴趣的样子。他知道三梯是包工头,有钱。

中午,他热情留三梯吃饭,说,你大嫂(庄邻称呼,指明远的老婆)中午不回来,我做菜不行,就到外面吃吧。

就近选了一家中档饭店,虽只两人,明远还是多点了几个菜,不能让村里人说小器。

明远酒量不大,这点三梯是了解的。为了陪三梯,喝了有三两,三梯喝了大半。三梯说,平时都是你回村里我们才能一起喝酒,哪想到我们现在住一个小区,又一起喝酒,真好呀。明远说,好呀,好。

喝完酒,明远就没再和三梯客气,说你回家休息,我中午也要睡会儿。

过了几天,三梯再次光顾,依然直接敲门。明远给他削了个苹果,三梯啃着苹果,鼓着腮帮子说,你说装修怎么那么费钱呢?60多万,搁过去,盖整条庄子也花不完。我家大门,花了一万多,一把智能一千多。我说贵了吧,媳妇说,贵才好,要用就用好的。

接下来,三梯经常光顾,说的话题无非是村里谁家在城里买了房,谁家的装修质量太差了,谁谁没能耐等。明远不胜其烦。既不好明说,又不能摆脸色。

这天,三梯又来了,明远递上烟,没等他开口,就说,你家有没老鼠?三梯说,你是问老家还是这里?明远说,这里。三梯说,这里哪有老鼠?装修得严丝合缝的,有老鼠也没地方躲呀。明远说,前几天,我突然发现家里有老鼠。晚上,我在书房写东西,听到外面哗啦哗啦的声音,出去一看,什么都没有。接连几天都这样。一天晚上,终于看到一只大老鼠顺着墙根跑上了阳台。第二天我去买了几片粘鼠胶,晚上,在客厅墙根和厨房各放了一片,到房间写东西。不长时间,听到外面有响动。出来开灯一看,一只小老鼠被粘住了。虽然小老鼠可怜,可老鼠这东西可怜不得,我还是狠狠心用钳子把它从粘纸上拖出来。关了灯,回到房间不久,又听到外面地一声,出来一看,又一只小老鼠被粘住了,估计是一窝的。虽然小老鼠可怜,可老鼠这东西可怜不得,我还是狠狠心用钳子把它从粘纸上拖出来。我关了灯,回到房间不久,又听到外面地一声……明远就这么不厌其烦、反反复复地讲到一连捉了4只老鼠。听得三梯都快打瞌睡了。

过两天,三梯又来了明远递上一支烟,没等他说话,就开口了:“我上次和你说捉了几只老鼠的?”“4只。”三梯说。“对,是4只。你记性真好!我以为4只就没有了,谁知道第二天晚上,我正在看书,又听到外面地一声,出来一看,一只小老鼠被粘住了。虽然小老鼠可怜,可老鼠这东西可怜不得,我还是狠狠心用钳子把它从粘纸上拖出来。我关了灯,回到房间不久,又听到外面地一声……

明远绘声绘色地讲着,三梯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过了几天,三梯又来了,明远说“我上次不是和你说,又捉了4只老鼠嘛。”三梯说:“是5只。”明远说:“你记性真好!我以为这下就没有了,谁知道第二天晚上,我正在看书,又听到外面地一声……”

听得三梯打着哈欠说,你家老鼠怎么这么多呀?明远说,可能就是装修不好,你家装修得好,一只老鼠都没有。

此后,三梯再也不来找明远聊天了对村里人说,我怀疑明远头脑被写戏写坏了,我一去他家,就跟我说捉老鼠的事,其他话没有

 (《聊天》,首发于《山西文学》2020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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