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后，梦想在前

春节长假，单位放假十三天。很多人选择在春节旅游，而我每年春节，总要呆在老家。父母老了，年近七旬，还能过多少个春节呢？我在苏南，父母在苏北，一年中，与父母团聚的日子屈指可数，我又怎么会春节期间离开父母？

记得不在家过春节的大概有几次吧，有时候是因为身在军营，有时候是因为工作需要。很多年前，我在深圳工作。有次过年，单位很忙，无法回家。我给家里打电话，母亲说，你不回来啦？好啊，那你好好工作，别想家。过年，自己买些好吃的……母亲的语气淡淡的，而我，听出了她的失望和怅然。我的鼻子发酸，我还是告诉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等过了春节，我会找时间调休回来陪你们。我告诉自己，以后过年，一定要回家。一定要陪父母家人一起过年。

城市的春节，早就没有年味，我们小区的一些已经入住的人家，连春联都不贴，邻居之间，相互不认识，很少走动。近几年，很多城市禁放，失去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城市的春节更加没有年味。

村庄的春节，从腊月二十开始，杀年猪、购年货、蒸馒头、包包子、腌肉食、添新衣、扫院落、买春联、走亲戚……年味就来了。我喜欢喝点小酒，漫步在村庄的水泥路上，一边是秋收后空旷的田野，一边是错落有致的农舍。我喜欢听到邻居们之间打招呼，喜欢看小孩子们的玩闹，喜欢和邻居一起打牌，听他们用熟悉的方言叫骂，谁的手臭，出错牌了……

春节的小镇街市上，更是热闹。在外地务工经商的乡亲们都回来了，挂着全国各地车牌的车子在道路上乱窜，街上人满为患，商场超市里，人们接踵摩肩，大家用在城里赚来的钱到镇上消费，个个都是财主。镇上“好润多”超市，韭黄21元一斤，羊肉70元一斤，照样有人买。人们陶醉在春节的氛围中，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气，仿佛春节给他们无限的快乐和希望。

春节期间，我喜欢在家里和父母聊天，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父亲讲他出海捕鱼、捕鳗鱼苗的故事，母亲讲她小时候过年吃撑了的故事。我们有时候哈哈大笑，有时候陷入沉思。往事如昨，一晃就是一生，每个人积累的故事，几天几夜都讲不完，每个人都需要倾诉，每个人都需要听众，我是个很好的听众，不光听，还愿意记录往事。

春节期间，我喜欢和父母家人一起做菜。母亲不喜欢用煤气灶，总觉得煤气灶煮饭、烧菜不香，她喜欢用土灶炒菜。我打下手。去拔几根葱回来，煮鱼。母亲吩咐道。我赶紧去门口菜地拔葱，去除黄叶，洗净，切成葱末，放到碗里。母亲把葱末洒到刚烧好的红烧草鱼上。小火，小火。你烧的火力太大了。母亲大声说。正在烧火的我，赶紧用火钳把灶膛里的柴草夹了一些，放到旁边的灶膛里。母亲正在炸春卷，火太大了，春卷会发黑，炸焦了，春卷不好看，也不好吃。母亲说，以后啊，你自己烧菜，我年纪大了，忙不动了。我说，好啊，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呢，我怎么不会烧菜呢？母亲说，你多跟你丈人学学，不光要会烧菜，还要好吃，他烧的菜就是好吃，过年他家的菜都是他烧的。我说，谁跟跟他比，他是开过饭店的。

春节期间，走亲戚是难免的。90后、00后的小辈们不喜欢走亲戚，而我们，依然照例要给长辈拜年。亲戚之间，相互请客，也属常见。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在家摆“家宴”请客了，村民也在饭店宴请客人了。我的几个亲戚在镇上的饭店宴请了其他的亲戚，其他的亲戚也必须回请。镇上的饭店生意兴隆，都必须提前预订，否则只能排队等待。

春节期间， 村里的人们起床比往常晚。乡亲们平时冬日五点半钟左右起床，春节期间，自己给自己放假，要七点多起床。辛苦一年了，睡个懒觉，也是对自己的犒劳吧。也有人大年初一就开始干活，去地里挖大蒜卖。今年的农产品不值钱，胡萝卜0.1元一斤，大白菜0.1元一斤，还没有人愿意收购。好容易有人要收购青蒜，1.5元一斤，初一上午，地里一化冻，村里就有人开始挖青蒜了。春节也不忘赚钱啊。

不下雪的春节，缺少了味道。家乡的春节，一般都会下一场雪。下雪天，雪一开始很小，白色的雪花，随风飘落。忽而，雪变大了，像是天上有神仙在撤棉絮往人间抛洒，雪片像洁白的羽毛飘飘忽忽，落在田野上、树木上、道路上。孩子们在雪地里奔跑，嬉闹；大人们在一边喊着，小家伙，衣服都要湿了，赶紧回家。却不免有时候也要加入孩子们的队伍，在雪地里闹一场。雪后，天地白茫茫一片，鞭炮在雪地里炸响，给雪地留下点点红色，让那雪更加美丽。孩子们又出动了，他们开始堆雪人、打雪仗……

终于要返程了，母亲往的我行李箱中塞满了吃的。肉圆、春卷、咸肉、香肠、海虾、包子、干面、青菜、大白菜、芹菜、菠菜、香葱、苹果、橙子、柿饼……，我掂量掂量箱子，蛮重的啊。母亲说，到了赶紧放到冰箱里。我说，冰箱里怕是放不下这么多。母亲说，你吃不下哪怕扔掉，带还是要带的。

母亲开电动车送我到镇上汽车站。路上，母亲说，你准备买车吗？买车就不用我送你了。我说，我们小区租个车位一年就要肆仟，加上保险、汽油什么的，一年起码一万。买得起，养不起。再说，我上班近，步行就可以，又不跑业务，买车干嘛呢？母亲说，过春节，很多人把车子开回来，大家都要个面子，你买车了，以后可以多装一些蔬菜回苏州。我说，我今年考虑一下吧。

开往苏州的长途车来了，我把行李箱塞到行李舱里，登车时，看到母亲依然站在车站的路边。我向她挥手，她没有动。也许是上车的人太多，她看不清哪个是我了吧？

春节团圆之后是别离，我带回城市的是母亲冒着严寒去采的新鲜蔬菜，带回的是父母满满的爱。

我心里默念，“妈，我走了”。长途汽车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身影，那渐渐远离的故乡，是新一年打拼的意义和动力。

每一次停泊，都是为了更稳的前行。

每一次分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故乡在后，梦想在前，新的一年，我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