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的奢侈品

廉价的奢侈品

王慧春

翻新房子，家里所有的物什都需倒腾一回，猛然发现，屋里最多的是不值钱的书，不免问自己，这么些各类型的书，于我，有何用？

魂牵梦绕的故乡，是一座美丽而僻静的山村，从小除了和小伙伴儿玩闹在田间地头，就是陪爷爷每天中午听收音机里的小说连播，让我知道了《三国演义》里足智多谋、鞠躬尽瘁的诸葛亮；《水浒传》里忠肝义胆、快意恩仇的武松；《红楼梦》里楚楚动人、吟诗作赋的林黛玉……那时候的收音机效果差，有时还听不清，下午时分，臆想小说里的一些情节，可总也无法更为准确地还原。有一天，我随爸爸到不住人的老屋搬运粮食，发现离天花板一尺有余，悬空搭有一架子，上面有好多乱堆在一起的书，花花绿绿的，父亲应我一再地央求踩了高凳上去，拿下来一本《青春之歌》，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给我，我便生吞活剥地看了起来。不知真懂假懂，但故事在，就看得下去。“她心里像火烧，眼里含着泪，一个人在庙门外站着、站着，站了好久。明月升起来了，月光轻纱似的透过树隙，照着这孤单少女美丽的脸庞，她突然伏在庙门前的石碑上低低地哭了。”看完这一段，心中产生了一丝说不出的滋味来，那时的我不知道那种滋味原来叫“感动”。正是这后来从书中获得的种种感动，让心灵与心灵彼此靠近，让一扇又一扇的新生之门缓缓地为我打开。

自那时候起，后来的我凡事不关心，除了这些被搁置的“闲书”，自此我成了一个跟生活脱节了的小孩，再不出去找小伙伴玩耍，最愉快的时光就是天天钻在老屋里，躲在墙角看书。星期天，我随爸爸去种土豆，把《飘》带到了田里，上午歇息时，便到不远处的树下看书。“她看得见那幢雪白发亮的房子在秋天转红的树叶掩映中向她招手欢迎，她感觉得到乡下黄昏时的宁静气氛像祝祷时的幸福感一样笼罩在她周围，感觉得到落在广袤的绿白相映的棉花田里的露水，看得见跌宕起伏的丘陵上那些赤裸的红土地和郁郁葱葱的松树。”眼前突然出现了爸爸熟悉的那双鞋，顺着抬起头来，愣愣地望着他，我呆在那儿、忘了身在何处，那一幅优美的画景，好似就在眼前，心里的滋味也不再是流泪和感动所能形容的了，爸爸居然没有骂我，上来摸了摸我的头，“回去了，太阳落山了！”我居然从半上午看到了快天黑，只让书把我带到了另一个美妙的世界。

远离家乡，步入职场，难免有时会身处困境，书是最好的疗伤。在《命运的意义》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茨威格写陀斯妥耶夫斯基癫痫的内容，他患有癫痫症，然而却把癫痫当成生命的敬仰，发病后把未完成的小说的主人公名字都忘记了，可他竟还能做到渴望痛苦享受痛苦，认为这是一种包含深情的敌意。我不得不认为，生活爱他所以让他痛苦，而他也爱生活因为他在痛苦中发觉了具备情感的最大潜力，痛苦才是生命最大的财富。我只能在远处默默地仰视这别样的美——堕落的纯洁、谦卑的骄傲，痛苦的幸福，感受这烈焰中的震颤。没有挫折的人生是乏味的，没有书的精神是空虚的。我分享《看天下》全球化的资讯盛宴，我与余秋雨一起经历《文化苦旅》，我随《读者》品味人生的味道……书一次又一次地带我步入精神的殿堂。

书，是最便宜的奢侈品，坐拥书城，可贫贱骄人，手捧书卷，如南面称孤，乐以忘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