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需要点情感寄托的。
家里有几件老物什,多数能用,炒菜、做饭,取暖、出行,都是前辈们不经意间留给我的。用久了,闻到锅铲里飘出钣菜的清香,知道今天的好日子是上几辈人奋斗出来的,会不禁感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锅铲,厨房用具,一向是家庭主妇的讲究之物。我成家二十余载,一直用的是从老家带来的一铁锅和一铁铲。锅的口径不算大,铲的宽度也不算宽,两物刚好匹配。坎肩,枣红色的、是用那件我刚上大学时,妈妈给我买的平生的第一件呢子大衣、经妈妈亲手改缝的,当初妈妈是用旧的盘扣系的、后来女儿穿着,改用拉链了。三十多年了,磨出了几个小洞,我细心地挑选同色的线,一针一线补好。自行车,还是我上中学时,爸爸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给我买的凤凰牌、有大梁的“二八”自行车,在一些旅游景点偶尔闪过。
很难用语言形容这几样老物件的相依相偎之感。人生首要的追求是真,探索人性中无尽的光明与黑暗。真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盛夏,女儿高考完,从出租屋搬回自己家,所有家里的东西,都得从手里过一遍。拿起锅铲,没及时归置,双手停在了空中,心思回到了深冬。骑着自行车,到菜市场把金黄的小米、当然得是沁州黄的;纯小麦的面粉,没那么精细、那么白;农家没上化肥、个儿不大的土豆等等装满自行车前面的车筐、挂上中间的大梁、塞进后面加装的侧篓里,哼着童年“我抬头,向青天,搜寻远去的从前。”的歌谣,一路赶回家。用铁锅加适量的水、切片的土豆,烧开不久,金灿灿的小米入锅,周边流入面粉,中间留出碗口大的空间,改用小火,听着“咕咚、咕咚”锅中水冲击米面的声音,外屋的信天游仍在回放:“白云悠悠尽情地游,什么都没改变。”铁锅较厚,不用担心糊了锅底,但又可以放心烧出一层锅巴。过不了多久,老家好吃的“糊糊”就会做好。“一挑一醮、抬起来一看,下到肚里是个烧心疙瘩。”这是老家元宵节的谜面,大家一猜,就知道是人人都爱吃的“糊糊”了。吃着吃着,暖意流遍周身,女儿会把那件打了布丁的坎肩脱下来,用被几代人用过的、已经麿得铮亮的铲子弄锅底的锅巴,一点不糊、金黄金黄的,她也学诸葛夫人,再一油炸,不逊色于卧龙锅巴。女儿也在我一遍遍地播放童谣中,不经意间学会了“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
自行车,因为租下的房子没有放置“她”的空间,我便留在了老屋的楼梯间,有一日物业打电话来询问是否还要,我急匆匆地赶回推进了屋里,如今,前后胎没有一点儿气,闸也捏不动,我推去修,老师傅一再劝我,没法骑了,更不值得修了,女儿在一旁说,总得给“她“找个归宿,送给旁边收废品的吧,公享单车满街了。我木木地推去废品站,老大爷说:“十块。”我没接钱,仍木木地走了。
年轻的时候,喜欢时尚、追赶潮流。人慢慢长大,阅尽了繁华,掠过了是非。一杯茶、一轮月、一部饱含真情的小说、一群相处不累的朋友,用美好地回忆消磨必定留不住的时间。
物质不灭,自行车,一直会在某某个种地方,以我不认识的方式存在着。